(二)下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此处,二楼雅阁上的公子哥儿们也不例外。
“是个美人儿。”
其中一个咂摸着嘴,捏着下颌道:“此趟来得不亏。”
和其他的姑娘不同,这最后一人只着一身宽袖青衫,脸也用面具盖着了。但瞧上去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要是能看见脸就好了。”
又一名纨绔说:“瞧这身段还行。”
“不如你下去将他买下来,”同伴打趣说:“就能把他的面具摘下来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这个想法就已经应验了——
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挤上前去,在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猛然一个巴掌,打在这名新人的脸上,直将他的面具都打飞了出去......!
“......哎,你!”
旁侧的围观者略有异议,可还未等他们话说完,周遭就又是一阵惊愕——
挡在这面具之下的,竟然是一个少年!
这是一名小倌。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眉目清秀疏朗,好像养在好人家的少年郎。
肌肤是养尊处优着长大才有的瓷白色,眼瞳明亮澄净,好像见过的从来只有风花雪月,如论如何也未想到自己有这样落入尘泥的一天。
......但是,如此名门公子模样的少年,怎么会沦落到这样卖笑谄媚的风月场里?
“小贱胚子!”
朱胖子破口大骂:“老子看重你是抬举你,还敢挠小爷的脸,老子今天玩废你!!”
他已经将那少年扇得跪坐在了地上,面具飞出去的时候,在他脸上刮了一道极长的血印子。
他微微抿着唇,一声不吭,雪白的脸上如同覆着寒冷冰雪。
“看什么看。”
朱头公子喝道:“脸花了怎么样,老子待会儿还用刀子割他的肉呢!人买下来了就是我的,打死闹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这话说得极其混账,维护秩序的龟公也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来劝架:
“对不住对不住啊,朱公子,上回的事是这小子不识相,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这小贱胚生气......”
朱头公子插腰骂道:
“未挂牌又怎么样。今日开始挂牌[*注1]了罢?走走走,给小爷带回去,这人我要了。”
龟公有点为难:“这......朱少爷,春宴还未结束呢。我们楼里所有的新人都是竞价而出的,您这如何好将人先带走......”
“竞价?”
朱姓公子一冷笑,道:“本公子倒不知道这楼里还能有谁出价比我高了。”
他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掏出,扔在龟公怀里,“当啷”一声,满是金株碰撞的声音:
“这样总行了罢?即便是今日的花魁也买得起了。”
说着,就要去抓那少年的手。
“慢着。”
然而,没想的是,正当此时,一声清亮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围观的群众扭头去看,只见另外十余名锦衣玉食的公子纨绔们正从楼上雅间走下来,为首的一个正是礼部尚书赵家的公子。
“唉......”
龟公道:“实不相瞒,朱公子,今日......其实赵少爷已经将花魁提前预定了。无论是谁他都要的。您看要不......”
“我当是谁。”
朱世丰却道:“原来是礼部赵尚书的公子。怎么,你爹从户部那儿要到钱了?那你又知不知道,今年星野之都的赋税百分之六十都是我家商铺缴的!你拿着本公子的税钱,倒跑来和本公子抢人了!?”
这话说得刺耳,赵云升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我我”了一阵儿,却又口才不如人,一生气就说不顺溜话,结巴起来,反倒更惹得人笑话。
“话是说给人听的,跟一头畜生说话,云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然而此时,所有人身后,反倒响起另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只见整个星野之都最猖狂的纨绔子弟们都纷纷让开道,从他们身后,二楼的雅间里,走出最后一个穿着银袍常服的身影。
银止川手上拿着一把挂坠小扇,轻轻抵在脸侧,停在众人面前,歪头道:
“朱公子,又见面了。”
朱世丰从惹了上银止川开始,就日日出门带着随从,就怕被他报复。
唯有今日逛窑.子,本来就是一项隐秘性举动,只带了数名小厮。当即不由有些慌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盯着银止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指着赴云楼的招牌:
“这可是大庭广众!你还想为非作歹不成!......我跟你讲,在盛泱可是要讲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