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靖平十九年,初夏。
烈日当空,蝉喘雷干。一老一少骑着两头干瘦的毛驴出现在了一片荒田之中。
此时,远处一家农户中传出了妇人凄厉的咒骂声,在这片龟裂的农田上飘荡。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推门而出,肩上扛着一个稚童。奇怪的是,那孩子在这样极不舒适的姿势下依然一动不动。
很快,一个发髻零散的妇人跟着冲了出来,用那双枯瘦无力的手拽住男人的衣袖。
那男人挣脱不得,便发狠将女人甩开。或许是用力过度,他也踉跄了几步,肩上的孩子被摔在了地上。
令人惊异的是,那孩子好似不知疼痛,竟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妇人手脚并用,爬到了孩子身旁,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
男人讷讷地看着地上二人,似有一瞬的踌躇。但很快,他弯下身子,掰开了妇人的手,将孩子打横抱了起来。
那妇人见孩子被抢走,发狠似的扑到男人身上,用力地捶打着他,失声痛哭。
男人吃痛,却任她发泄。
不一会儿,只见那妇人忽然放了手,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细如竹竿的胳膊,不知在说些什么。
男人扭头避开了妇人的目光,趁她不备,抱紧孩子,快步向村口走去。
妇人追了两步便绊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抱着孩子越走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了起来。
她痴痴地望着村口,忽然拔下发间木簪,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刺进了心口。
那对骑着毛驴的老少远远望见了这幕,心道不好,立即驱赶着□□的毛驴,向村庄方向奔去。
当他们二人骑驴进村时,又遇见了方才那个高瘦的中年男人。
此刻,他怀里正抱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孩子,可从身形衣着来看,并不是他抱出门的那位。
这对老少一路行来,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却忍不住升起一阵悲凉。
那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两位外乡人,但此刻他的目光正贪婪地望着他们身下的毛驴。
少年见他目光灼灼,想起了方才那位妇人,心中燃起一股怒气,不客气道:“还不快回去看看!方才那与你争执的女子自尽了!”
男人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着孩子撒腿往家跑去。
少年也翻身下驴,将牵着毛驴的绳索递给老者,跟在男人身后,跑向那个妇人。
中年男人看着倒地不起的妇人,双手一松,怀里的孩子摔在了地上,却是一动不动,和那妇人一般无二。
少年同时赶到,将男人拉开,伸手探了妇人的鼻息,急忙朝老者喊道:“师父,人还未断气,您快看看。”
“你们是什么人?”
“别吵!她还有呼吸,让我师父瞧瞧,兴许还有救。”少年头也不回地吼道。
那中年男人似是被少年震慑住了,又似乎抱着一丝希望,听话地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此刻,老者也牵着两头驴赶了过来。
少年焦急地向老者喊道:“师父,快来看看这大嫂。”
中年男人闻言,赶紧给老者让了一条道,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老者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妇人脉上,随后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一脸颓丧。
那中年男人激动地晃着老者的肩膀:“大夫,求求您,救救她!”
少年沉着脸,抓起男人的手,反手一拧一推,男人便仰身摔倒在地。
还未等男人开口,少年怒斥道:“她因何自尽,你心里清楚!要是有愧,就别动其他心思,好好将人送走,再妥善埋了,莫让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那男人闻言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面朝青天,一行浊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天灾不断,百姓易子而食,又能怪谁呢?
师徒二人牵着毛驴,转身离去。
而这村庄里如今还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家都听到了刚才的动静,甚至有人走出来看热闹。
当这些村民看到这师徒二人牵着的毛驴时,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精光。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见眼前只有二人,其中一个还是白发老者,便壮着胆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另几户村民见有人打头阵,也纷纷站了出来。
少年目色一沉,他很清楚这些人的盘算,“让开!”
“把这两头畜生留下,便放你们走,否则……”拦路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了。眼前之人的确可怜,但如今这个形势,也容不得他大发善心。
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