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并不一直明朗。
学期快结束，赵子航又喊江汝出来吃了次饭，再见时，赵子航被她瘦削的身形吓了一跳。
记得上次吃饭时她还圆润的像颗珍珠，如今却迅速地干瘪下去。
瘦的脸都凹了。
“怎么减肥这么狠？你又不胖。”赵子航心疼，猛给她夹菜。
江汝却没什么胃口。
仿佛印证着对摇滚男叛逆放荡的刻板印象，男友出轨小师妹导致两个人不欢而散。江汝本就受了打击消瘦许多，没想到不久后流出了以前任为男主的动作视频，虽然女主角不是她，但有些视频并不真切，按照时间推算也与他们交往的时间重合。
一时间风言风语乘势而起，众多脏水泼了过来，有说他们多人运动的，有说她看上去清纯却玩得最花的，她百口莫辩，口碑急转直下，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本以为无稽之谈如阵风，吹吹便过去，没想到情况愈演愈烈，江汝慌了。
她什么都没做，只不过谈了个不好的男朋友，在发现他真面目后便分手了，还要她怎么样呢？
流言无根，身处漩涡的人该捉住什么来证明自己？
更可怕的是，流言从不因真相而终止。
同学们看到她时那审视的眼光，大声说笑的教室在她进门的瞬间鸦雀无声，同学们交头接耳却在她出现时互递眼神慌忙制止···
甚至不用亲耳听到一句与她有关的话，只要别人多看她一眼，江汝都杯弓蛇影心慌不已。
也不是没试着去报警，但是没有实际的伤害，揪不出造谣的源头，警察连立案都爱莫能助。
更何况导员两眼一瞪，她鱼死网破的小火苗便不得不转为息事宁人的大局观。
江汝并不坚强，甚至有点软弱，这凭空而来的污蔑几乎击溃了她。
她日夜为此焦虑，因而暴瘦，不再敢穿展示身材的衣服，不再敢与男性有稍微近的交流，生怕与异性的亲近会沾染上侮辱性的词汇。
社团里有许多前任的熟人，他们表面十分关心她，背地里却嘲笑讥讽，宁愿相信渣男前任的鬼话也不肯听她的解释，于是她也不再去了。
一直对她很好的班长，在事情发生后虽然并没有因此看扁她，但曾经对她嘘寒问暖关切备至，现在却总是忽远忽近分不清是关心还是冷漠，江汝搞不懂，也不愿再去琢磨。
干脆闭眼装死，仿佛一只鸵鸟，钻进沙漠里不肯抬头。
这小小校园里，只剩宿舍里尚有些温情在，舍友徐华清极有正义感，即使不确定江汝有无真的品尝禁果，她依然仗义执言，在别人嚼舌根时大声地替江汝打抱不平。
但江汝仍担心自己会连累了她，于是常常逃出学校，似乎逃出学校，空气才是可供人喘息的。
而这诺大城市里，她唯一的避风港便是美术馆。
这两年，她成了美术馆的常客。
在其他同学打工、游戏、追剧、上辅导班的时候，江汝自己跟着导航，摸清了这城市所有美术馆、博物馆的位置。她认真地关注这些美术馆的动向，挤出所有学习外的时间把自己泡在里面。
她甚至偷偷地写下观感、心得，暗藏着她的悲伤、愤怒、无助，把心事投射到一场又一场展览中。
命运似乎在与她玩笑，仿佛每年都要给她引爆一颗暗雷似的，绯闻刚刚消停了一些，江汝又逐渐发现了自己另一处失误。
她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专业。
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受到太多挫败而导致的厌学，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困扰和厌恶情绪更加剧烈，成绩虽然仍能保持上游，但她知道这份成绩背后是远不与得到匹配的努力。
仿佛沙漠里划船，道路不对，即使只为跑赢别人一点点，也要使出浑身解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习爱情都只留下挫败感，少有人再认真待她，没有对专业的热爱支撑她对前途的希望，即使有着优异的成绩，但日子依旧低沉压抑，丧失生气。
江汝整日郁郁寡欢，只有在看展时才能一扫阴霾，整个人焕发出新生机。
赵子航并不知道江汝发生了这许多事，但他记得她喜爱艺术，于是便送了她一张展票，邀她一起去看展。
可惜最后推来推去，画展即将结束，他还是没能凑出合适时间，为免票被浪费，江汝便一个人去观展。
展览侧重中式山水，江汝逛着逛着，在一幅雪山图前驻足，痴迷地看了许久。
“很壮观吧。”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
“嗯。”
江汝眼睛被那幅画吸住了，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壮观，但不只是壮观。
那画里是乌云退散后的雪山，青灰色的云雾只残留尾部在山峰后，乌云退散之处阳光普照，白雪明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