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城时,日已西沉,天边露出一点冷冷的浅紫色,街市上早早点了灯,冷淡残阳与橙黄烛光相映交织,珠石一般闪着彩光,让人眼前一亮。
萧朝新建不到百年,一切制度还有待完善,故而京城里对往来人口的管制很严格,却并未明令宵禁。
天色虽已沉沉,但路上往来的人还很多,刚入从南面入城,马车的行驶就受到了限制,行动颇为缓慢。景婴撩起帘子,远远看见上馐阁也就在春风街的尽头,索性拉了青烟下车走路。
文获也直接从车前翻身下来,守候在两人身后,景婴嫌马车累赘,便吩咐车夫先行回府。
只是几步路的脚程,灯彩流离间,三人却引得市井之人频频侧目,对此,景婴则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文获更是顶着一张万年冰山脸,挤在人流里又遭此瞩目,青烟有点看不下去,知道带的人手不多,怕生事端,于是路过一个卖帷帽的摊铺的时候,掏出荷包里的铜钱买下一顶齐肩帷帽,在来来往往的行人明显的侧目之下,二话不说地给景婴戴上,遮住自家小姐十分的颜色。
景婴撩开薄绢,不满地控诉,“这白绢厚了,遮着我看风物了。”
“坐在阁楼上可细细再看,这个时候不对,你着装也不对。”
“随便看罢,少不了什么。”
“真是小孩心性。你看前面是什么,我们到了。”
闻言景婴也听话许多,收回欲扯帷帽的手,跟着青烟过去了。
上馐阁不愧是萧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很难不看到这栋颇有些拔地而起意味的上馐阁,毕竟四层楼高的建筑搁哪里也是显眼的,由于上馐阁里的秦老板人脉广并且得到各行好友的银两支持,所以楼外的装潢非常精巧和豪横,景婴欲进店时,似是觉得有趣,随手扯扯垂挂在檐下的长带子,质感滑滑的。
店里的主事正巧出门迎接宫里来的一位贵人,还未转身就目力极好地瞧见了她们,错过身跑来这边迎接她们,笑意满满,“水姑娘来了,我家老板已经吩咐过了,二楼的雅间已然备好,稍后我会拿账目给姑娘看。我现下忙着招待一位宫里的人,错不开身,让阿温带你们过去。”
被提到的阿温是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小厮的其中之一,见上头指名招待,也笑着走近,等待她们吩咐。
青烟也客客气气地道:“无妨,我们来此是品尝你们上馐阁的新品的,让人都上桌罢。”
“哪里用姑娘再交代呢,全部准备好了,几位上去一看便知。”
“主事忙去罢。”
上馐阁的主事快速交代阿温几句便急匆匆跟在先前进门的客人身边,青烟视线也跟着看过去,那应该就是主事方才说的宫里来的贵人,随后青烟对这位领她们进去的小厮说,“阿温,你来带路罢。”
“各位跟着小的走。”
那边的贵客刚落座,随侍的跟班就立马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在座的正是微服私访的皇帝萧翃。
吃惯了宫廷佳肴,闲来无事的皇帝偶尔也想出来尝个鲜,像上馐阁这样名气极大的酒楼他来的次数也很多。
他坐在朝向门口的北角,在身边小太监的伺候下拿起玉箸,在门扇还未来得及合上之前,他随意间一抬眸,便看见了随后上楼来的景婴几人。
进楼之后,景婴觉得在这种四处封闭的酒楼还戴着帷帽会浑身不适,就在上楼还踩在阶梯的时候,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闲闲地摘下了遮挡视线的白纱帷帽,露出极其清秀的五官,透出几分泠泠的薄艳,她今日去西郊闲玩之前并未刻意打扮,只是随意在里面穿了件素白的柳花裙,外头则是罩了件色泽更为洁白的宽阔外衫,周身立在原地,走停有风,举手投足间恍然有飘飘欲仙之感。
纵然是拥揽三千佳丽后宫的萧翃也不得不承认有点看愣了。
忽然她抬起淡漠的眸子瞥了一眼,萧翃以为她是在看自己,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可是转瞬间,那人便一转身消失在二楼的楼道之处,大开的门也被几个怕外面吵到皇帝的太监给合上了。
只是一眼,他便有一瞬间的怔愣之态,回神过后就觉得古人诚不我欺——佳人难再得,这个念头一出来,满脑子立即被塞得满满的,手边精致的美味佳肴也显得食之无味,让他没了胃口,他是萧朝的皇帝,多年的上位者的姿态让他对一切自己喜欢的事物都势在必得,但同时一眼看上的美人忽然消失在眼前也让他格外不爽,心里烧着灼人心肺的小火。
碗筷发出一声脆响,萧翃一把拍下玉箸,沉声道:“来人!”
一屋子的人被吓得不轻,领头的大太监见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人,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这是怎么了,是上的这些菜肴不对胃口么?”
“盛安,你去问问刚上楼的是何人?”
啊?!
盛公公有些晕头转向的,他方才目光都没停留在楼道上,但还是点头,出去拎进来一个刚在外头廊道的这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