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昏暗,透不进一丝光,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污浊之气。
宋娇皱眉敛起呼吸,提快碎步紧跟在狱卒身后。原本死寂晦暗的地牢,回荡着一重一轻交错的脚步声,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狱卒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暗黄的火光仅能照亮前方一丈路的距离。明明是烛火,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丁点暖意,就连打在石壁上的碎光,也冷意渗人。
宋娇压抑着惊惶的眸子快速从石壁上略过,看到刀刃留下豁口狰狞交错,不由得沉下呼吸。
“到了。”
狱卒停在尽头的牢房,突然开口吓得宋娇浑身一颤。
两指粗细的铁链子砸在地上,发出闷重的声音,牢门在抖着的‘吱呀’声中打开。
牢房不大。
居中摆着一张深棕色的方木桌,桌上摆着青瓷茶具,左右两个长条凳,有一张单人木床靠着左墙,床上铺着锦缎褥子。
物件都是崭新的,桌椅和床是用金丝楠木打的,与简陋的牢房格格不入。
距离地面四米高的墙上,有一扇四方形的窗。
午后阳光穿过窗户斜着落下,倒显得牢房没那么阴冷了。
宋娇撇了眼蜷在一隅的唐清柔,提着的食盒砸在桌子正中,“柔妃娘娘,该用午膳了。”
三菜一汤还有一碗白米饭,热气蒸腾,菜香味与米香味登时充斥整个牢房。
摆好筷子,又偏头看向唐清柔。
不久前她还穿红戴绿,满头珠钗,一颦一笑间尽显贵气雍容。
如今长发用银簪挽着简易发髻,向来浓妆艳裹的脸未施粉黛,素净的脸倒衬得她额间的朱砂痣殷红如血。
“表姐真是好福气,这些菜可是陛下吩咐御膳房依着你的喜好做的。”
宋娇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语气不忿,“背着谋逆这等大罪,有陛下护着这等腌臜地儿也能住得舒坦。”
说着,她拿起青瓷茶杯,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嗅闻片刻才抿了口。
茶香四溢,入口温柔,回甘悠长,一喝便知是新沏的茶。
宋娇掀开茶壶盖,朝里瞅了眼,酸溜溜开口:“连喝的茶都是颍州才送进宫的上品雨后龙井。”
唐清柔轻笑:“想喝就多喝点。”
“放心,我可不会客气!”
她又拿了新杯子,倒满茶水放到米饭旁。
又腾出一只手执筷,夹了两筷子酥肉叠在白米饭上,“陛下本想今日放表姐出狱,结果提审靖北王时出了意外。”
“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而亡。”
唐清柔款款坐在对面,宋娇自然递去筷子,她接过后先夹起小酥肉,“皇后呢?”
宋娇端起茶盏,悬停在半空,又轻放在桌上。
“唐家当年的事或许真是意外呢?”
话音刚落,唐晴柔咬掉半截酥肉,语气平缓地回:“就凭当年出征的副将与皇后私下有来往,就凭我父亲我阿兄死后人首分离,唐家军无人生还。”
她的眸中古井无波,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宋娇噤了声,饮尽杯中的茶水,神情恹恹。
唐家军是先皇从乾国数百万士兵中筛选出的五千精锐,由姑父训练 。
姑父带领唐家军打了上百场战役,全无败绩。
从此唐家军成为乾国最锋利的刀,一经出鞘,必荡平敌寇,护卫乾国和平昌盛。
唐家军的威名更是让四方邻国闻风丧胆,数年内无人敢主动骚扰乾国边境。
直到十八年前,与乾国接壤的北国举兵攻入庭州,敌人来势汹汹。
姑父与两位表兄率兵出征,打得北国节节败退,却在追击残兵时落入圈套。
唐家军腹背受敌,以五千敌五万。这场战役没有奇迹,五千唐家军的血染红了庭州的沙土
二表兄战死,尸骨无存,姑父与大表兄被生擒。
为彰显国威,北国将领斩首了姑父与大表兄的头颅,扎在长矛上,立在城门两侧极尽羞辱,就连破败的尸体也要挂上城墙,日日遭受风吹雨打。
乾国举国震怒,姑母急火攻心,当场吐血昏厥。醒来后把年仅八岁的唐清柔安置在宋家,日夜兼程赶往庭州为丈夫和儿子收尸。
这一去,顾母失去踪迹,人间蒸发,偌大的唐家一夜间剩下唐清柔一人。
为平民怨,先皇御驾亲征,没了唐家军助力,乾国与北国僵持不下,最终只收回庭州三分之二的土地。
次年北国闹饥荒,为换取粮食主动提出和亲,庭州失地和姑父大表兄的尸体与和亲公主一同回到乾国。
想到此,宋娇眼底闪过悲傲之色。
两人默契保持着沉默,唐清柔吃了两小口米饭,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别忘了,宴姐姐的失踪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