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树,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微弱的汗音混着踩在枯枝败叶上的步声,在山谷间传出万里,于寂静的荒山野岭里形成了诡谲的合奏。
林宛丘一组走在最前面。树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覃望舒和齐升身上,饶是如此,林宛丘亦是汗透衣裳。因为距离太近,她的脖颈处还能感受到席玉温热的气息。在席玉气喘吁吁的呼吸声里,这段下山路显得太过漫长折磨。
突然,一阵飒飒风声由远及近。怪风骤起,几乎要把人吹下山去。众人立刻蹲下伏向地面,尽可能抓住金丝楠木,企图借助重量稳定身形。
狂风呼啸,砂石迷眼,众人如一叶小舟沉浮在惊涛骇浪之中,任其揉搓滚打,只觉遍体生寒。在天昏地暗中,林宛丘敏锐地捕捉到“咚”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滚落山崖、撞在岩壁上。
等到风停,天地间已经是铺天盖地的昏黄色,林宛丘身上如同被拳打脚踢般酸痛,手指因为死死扣着树皮已经渗出了血。还没等她回头查看其他人的情况,就听到女学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林宛丘这才看到最后一组三人已经不见踪影,地上留下的一滩血如粘稠的胶质水向山下流淌。戴景策和陈瑞也瞪大了眼睛,指着席玉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此时席玉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摇摇欲坠,喊了句“疼”就昏倒在了戴景策怀里。
林宛丘赶忙上去查看,席玉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掀开衣服,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锐器划过,几乎见骨。伤口处鲜血直流,泛着不正常的黑色,整个后背以诡异的速度腐烂开。
“有毒!”林宛丘失声喊道。
“故事要开始了。”阿九瘫软在地。
覃望舒上前翻了翻席玉眼皮,又诊了诊脉相,只说如果现在有解药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话没说完,齐升手里已经捏起那朵艳丽的花。
莽莽黄天,枯草遍地,血的腥臭味弥漫开来,从席玉身上一滴滴落向地面。黏腻猩红的血,像炙热的火焰,灼得每个人眼眶生疼。席玉的嘴唇乌青,她意识已经模糊,浑身发烫,在戴景策怀里有气进没气出。
“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不是解药,那她可算是死在我们手上的。”陈瑞喃喃道。
没有人敢说话。
林宛丘知道大家在怕什么。在传统的观念里,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而这个世界上恰恰不存在完人,嫉妒、懦弱、贪婪……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这些人性的阴暗面几乎存在每个人身上,哪怕只是些微小的念头。
来到这里的人心里几乎都存了一个猜想: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生前怀了恶,身怀原罪才会经历这些。
沾染人命,干涉因果,只怕是徒增孽障。
齐升把花放在席玉胸口,如同最后的告别,他说:“我们都要习惯死亡,救或者不救,举手表决吧。”
覃望舒没有说话,一脸淡然。另外几个人说了声好,或许此刻把压力分摊到每个人身上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所有人都看向林宛丘和戴景策。戴景策已然呆滞,一声“救”微不可闻,从唇齿间滑出。
“不用了。”林宛丘淡淡说道。她将花掰碎,塞到席玉嘴里,趁着席玉回光返照有了些残存意识,哄着席玉咽了下去。
她平静地盯着每一个人,缓缓开口:“药是我喂的。”
衰阳渡黄昏,天暗了下来,直到席玉呼吸也渐渐平稳,林宛丘才浅浅松了口气。
齐升在血迹前蹲坐很久,开口:“木头和人都不见了,看这个出血量,估计那三个人活不了了。”
女学生哭得已经快缺氧昏厥,阿九也默默抽泣着。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同伴转眼间尸骨无存,每个人都心里都有种兔死狐悲的难受。
此时所有人都已浑身无力,没法再抬木头,想着反正少了一根木头已经完不成任务了,索性空手回去,节省些体力。
花的存在验证了之前的猜测——溶洞里生活着某种毒物。回村时,众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将它们引出。
一路上,林宛丘的脑袋都是懵懵的,她不知道死亡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甚至幼稚地幻想:既然大家都是亡魂,说不定能“读档”,那三个人现在正好端端坐在客栈里等他们回去。
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洞女门前烟消云散。
这次大家依旧没有见到落花洞女的面容,隔着木门,洞女还没等齐升开口就吃吃笑起来。她得意地炫耀道:“多亏了你们找了三根好木头,轿子已经做好了,就在院子里呢,去瞧瞧吧。”
众人回头,屋外悄无声息停着一个白色的轿子。那白色隐隐透着暗红,像是刚刚剔了肉的骨头。轿子前侧挂了骨帘子,风一吹叮咚作响,数一数正好六只手的指骨。
其他人早已见惯各种场面,只有两个新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呕吐欲跳过增长环节直接爆发,哇哇吐起来。
太阳被山死死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