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姑娘杨盼久,此刻就像个小孩子,安安静静地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慢慢吞吞地略微抬头——梁熵见她那双好看的澄净的眼睛,都哭红了。
她攥紧的拳头轻轻地张了张,小小幅度地朝墙下的李妈妈伸手,希望她能将其抱下来。
奈何李妈妈人看着壮实,却是名矮个老妇,身高离了墙头还有段不小的距离,任她垫着脚努力朝上伸手,也碰不到盼久的小手。
得不到救助,盼久收回了手,又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又眼巴巴地重新朝李妈妈伸手求抱,无果后,便又小心缩了回去。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李妈妈实在爱莫能助,额上鬓边汗淋淋地,只嘴里心疼地“哎哟,哎哟,哎哟哟”个不住。
她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余光瞥见了往她们这边漫步而来的梁熵,惊喜得忘了盼久才是那个擅闯主家院落的“不速之客”,双眼放光,小声低呼道:“大人!”
她还记着不能惊吓到挂在墙上的人儿呢。
梁熵恍若未闻,视线一直都在盼久的身上。
怎就哭得这般可怜?
盼久听见了李妈妈的低呼声,过了一会儿才将小脑袋慢慢地抬高了一点点。
梁熵已然替代了李妈妈的位置,站到了盼久悬挂着的墙下。
身高腿长的梁熵,站在那儿不需费丝毫气力,只要伸手就能够到盼久的手。
于是他很容易抬眼就看清了女孩的那双眼睛——是他好几次假寐时,总会不自主就浮现到脑海里的那双杏圆眼儿。
而现在,它的主人正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呢。
小人儿的眼睫毛是浓密的卷翘,还沾着泪珠,湿润润的,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颤就掉下一滴泪,“啪嗒”坠落在地。
漂亮的黑瞳水润莹莹,不住地有湿气盈聚在她的眼眶下方。
他又从她的眸中,捕捉到了初见时,她瞳孔快速扩大,又快速恢复原状时的瑟缩。
好像她是第一次见他一般,因为陌生而不安。
她好似已不记得自己了,梁熵想。
“飒飒、飒飒。”
倏而起了一阵风,不大,却吹得盼久的碎发胡乱贴在脸上。
她的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从眼睛下方开始不住流淌的泪水,冲刷出一道两道的水洗般的痕迹,到了圆鼓鼓的脸颊那儿,却有些微的粉。
她好像在努力憋气,不时张开小嘴小口小口地呼吸、吐气。
真真像只胖滚滚的小橘猫,左脸三四道,右脸四五道,抹了黑乎乎的猫胡子——这是一只爱刨洞,滚了自己一身泥巴的觉多的猫儿,调皮爱爬树爱翻墙,却怕高。
但她似乎知道自己十分的可爱喜人,缩着肩膀,两只肉肉的小拳头就举在脸蛋儿下方,轻轻地颤啊抖的,黛眉微蹙,嘴巴轻轻嘟着,一双还挂着泪珠的浑圆杏眼,忽而可怜兮兮地垂下了眼眸。
盼久依旧在无声地掉泪。
金豆子依旧不要钱似的,洋洋洒洒洇湿了一地。
梁熵心头一刺,放在身后的手自然地垂了下来,指腹无意识地捻着,他上前一步,思忖了一会儿,张口道:“你——”
“飒飒、飒飒。”
又一阵风起,有点猛烈,刮起梁熵的衣炔,不住地猎猎作响。
风声吞没了他余下的话。
盼久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浑身一抖,身体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陡然被打破了。
墙上的人儿便开始晃动了起来,惊得她瞪大了瞳孔,慌乱无措之下瞥见了梁熵腰带上云卷立雕翡翠犀比,突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忘记了憋气维持平衡,整个人头朝下就要往下掉。
梁熵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再往前跨上一步,条件反射就朝她伸手扶去,却并未触碰到人。
盼久却不似方才的陌生和不安,半垂的眼眸往上一撩,如对着李妈妈撒娇求抱那般,小拳头松开,轻轻朝梁熵的方向伸手。
她在向他求抱,梁熵无不震惊地想。
以致于愣怔了一瞬,忘了将手收回来。
而就在他愣怔的瞬间,盼久的手碰到了他的,如同触电一般,一阵令人发麻的电流从指尖直窜入他的脑门,再流遍他的全身。
梁熵有些不适地皱眉,指尖微弯,欲要收回手来。
耳边却好似响起了小小声的猫叫般的细音,“啊!”的一声。
梁熵的心尖猛然一颤,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梁熵就见挂在墙上的人儿,用力般涨红了脸颊,闭上眼睛就往他倾斜而来。
梁熵急忙往前疾走几步,伸手欲接住从天而落的小小的人儿。
电光火石间,他好似看见了小人儿只一只脚上挂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花样的绣鞋,而另一只脚上,却不着寸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