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温度早已冰凉。
她躺在床上,昨夜的委屈劲还没散干净,在那一股情绪的支配下,居然直接在被子里蹬起脚来,好像那可恶的男人就在她面前,硬生生地受着她的“毒打”。
才蹬了几下,冰冷的空气无情地钻进暖洋洋的被窝里,终于把崔梦云给冻清醒了。
她呆愣了一瞬,立刻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整个蒙住,羞赧不已——
她刚刚究竟在干什么?真是……真是……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这样了!
直到自己憋到呼吸有些困难了,崔梦云才重新探出脑袋,深吸一口被子外的清新空气,唤道:“流月。”
早已在屏风外等候的流月立刻走了进来,取下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掀开床幔,开始伺候崔梦云起床。
因为只穿着肚兜,崔梦云两条白花花的胳膊避免不了暴露在空气中,因外面的冷空气激得立了一层小小的米粒,却完全不损这双手臂的莹白柔腻。
但主仆二人都没空关注这双手如何秀美,崔梦云现在只想立刻穿上保暖的衣物,她一边哆嗦着,一边在心里暗骂纪衡。
要不是他,她何至于如此狼狈地穿里衣!那么冷的天,也不给她留一层长袖在身上。
真是……真是把她当什么狐媚子了!
可若真要让崔梦云直截了当地拒绝纪衡,那再让她吃一万个熊心豹子胆,她也是不敢的。
“夫人。”流月暗含心疼的声音唤回了崔梦云的注意力。
“怎么了?”她问。
流月轻轻抚过崔梦云肩颈那一片的皮肤:“好深一个牙印,要不要抹些药酒?”光是看着,流月都觉得疼,不敢想象夫人到底受了什么苦。
自家夫人成婚六年多,现在都快第七个年头了,流月当然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侍女,她当然知道这牙印是怎么回事。
可老爷和夫人的玩一些小情.趣是一回事,看到夫人受到伤害心疼又是一回事。咬在谁身上,谁才疼呀!
她家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就尝尝受到忽视和欺凌,但却还是会努力地保护她这个小婢女,这样好的小姐,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完全顺心的事。
这样咬,说好听了是感情好,说不好听了,老爷到底有没有把夫人当妻子看,都是个问题哩。
牙印要是不小心被旁人看到了,旁人只怕会背地里嘲笑夫人不知羞的。
流月心中的小小怨愤崔梦云并不知晓,她茫然地反手摸了一下流月抚过的地方,确实摸到了一圈整齐牙印,昨晚被她忽视的一些小细节才重新涌上心头。
崔梦云又开始委屈了。
这牙印真是好没道理!她虽然咬了纪衡一口,可就他那梆硬的肌肉,崔梦云这么个弱女子,又哪里能真的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结果这男人非要“报复”回来,还很坏心眼地在她困极的时候才咬她一口,把她咬醒,等到她下一次又想睡了,再咬一口,居然还能精准咬在同一个地方。
反反复复,至少咬了她三次!
每日要早起上朝的人不是他吗?为什么他看起来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反而是她这个可以睡更久的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唉,算了。”崔梦云咬了咬唇,想想还是算了,“现在穿得多,遮起来也没事了,省的药酒味更惹人注意。”
给其他人闻到倒没什么,要是被纪衡闻到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总是在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上挑她的刺。
流月自然都听自家夫人的,也不再说什么。伺候着崔梦云穿好了衣服,便扶着她去了偏间用膳。
才用完膳,也不知道那些小厮是闻着味儿了还是怎样,立刻就端着苦味熏天的药罐子进来了。
崔梦云习惯性地嘴角向下一撇,复又想到纪衡昨日透露出来的意思,立刻就振作了起来,生平头一次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药罐,捏着鼻子一口而尽。
旁边的侍女们都很诧异,虽然夫人平日里也从不耍小性子,但总归是要看着那药罐子愁眉苦脸半天,才皱着眉慢慢一口口咽下去的。
今儿怎么……?
换班过来的知书是新提拔的四个侍女中性子最活泼的,她年岁也不大,刚十五出头,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明显婴儿肥,笑起来看着就团团圆圆的,一派喜庆。
“夫人,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苦药都变蜜罐子了。”可爱小姑娘的打趣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活跃气氛,像现在,大家一并都笑了起来。
包括刚被苦到脸差点都皱起来的崔梦云。
这时候不用她说话,自有别的人说吉祥话。
崔梦云刚把流月递过来的蜜饯放进口中,就听到年长知书三岁,沉稳许多的钰棋笑着点她:“你这小妮子,连夫人都打趣上了,自己天天乐呵呵没点眼色,瞧瞧,都要吃成小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