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个子不高,身材姣好,说话极其温柔,且语气十分委婉。看气质,她就是那种传统的小家碧玉式贤内助。
“夫人所疑虑的也是我曾经犯难的事。”董梅起身,端起炉子上的热水壶,缓步至方夫人身边,“人都说做人难,我看做女人更难。爹娘给定个什么,咱就嫁个什么。嫁人就是咱女人的二次投胎,命数好的遇着个明白事理、与人和善的人家,这下半辈子也算有靠了。”
董梅弯腰给方夫人续了热茶,用手触摸了下茶碗,感觉不烫才递了过去,又道:“命苦的说跳进了火坑一点都不为过啊。”
夫人们都端着热茶,听着董梅的絮叨,却迟迟喝不下去茶水。
她们见到的大都是在火坑里挣扎着过,就连她们自己,那也是下过油锅、滚过钉板子才熬到了今日。
“我自小也是吃了不少苦,经了不少事儿。仔细一琢磨,咱们女人过得好不好,还得靠自己。一旦离开了娘家,咱就是个没家的人了。婆家把咱当外人,回娘家已是客人了。”董梅给自己也倒了碗茶水,顾不得礼数,一口喝完了,讲了大半天,实在口渴的紧。
“谁说不是呢。”真是说到她们心坎儿里去了。
“我时常告诫孩子们,这辈子不能依附于任何人,就算是为娘我也不行。我总会先她们一步离开这人世间,到底儿还是得靠她们自己。”董梅清了清嗓子,喝了茶的嗓子滋润多了。
接着董梅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碗茶,抬眼发现夫人们眼圈都红了。
“先生,你这话……太对了。”方夫人试了试眼睛,“想到这些,我就会整宿整宿的合不上眼,明慧可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呀。”
“我们也只能想想,干着急哇!”孙夫人面色倒没什么波澜,“我现在明白了先生的用意了,你这是未雨绸缪啊!”
“咱当娘的不就这一个念想嘛。”董梅轻叹一声,道,“留金留银不如留个好手艺,她们能自食其力了,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坎儿,也能趟过去的。他日我们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难道这些不比外人的闲言碎语重要?”董梅反问道。
“外人我倒不在意,就是婆家不乐意啊。”方夫人轻叹了一口。
董梅琢磨着这方夫人的女儿怕是已经定亲了。
“其实很多规制都是人强加于身的。”董梅接着道,“那官府衙门里的律法也没说妇人不能出门做工啊,只要行的端做得正,就不必计较旁的了。”
“先生……”
方夫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金夫人打断了,“我早该结识先生了,今日得见方知晚矣,不知日后……我们能否再来叨扰先生?”
此话一出,另二位也投来祈盼的目光,董梅笑道:“荣幸之至。”
三位这才起身告辞,临行时,董梅又补了一句:“学校的事情大都是姜先生管着,她可比我有见识哦。以后若是有关孩子学习的事情尽管找她,她也是我女儿们的先生。”
“若是夫人不嫌弃的话,得空去下沟村乐乐,那儿清净。”董梅道。
“那太好了!”孙夫人道,“待孩子上学安顿好了,咱就去。”
送走了这三位,董梅累得直不起腰身了。正当她坐下歇会儿时,才想起来小四还在姜家呢,说好了下课就去喂奶的。
唉!
还没进门,就听见姜家后院里,传来小四“咯咯咯”的笑声。
“着急了吧?”见董梅喘着粗气,于氏道,“今个开学第一日,我料到你忙得抽不开身,早早地就熬了粥,四儿吃得可香了。”
尽管刚才被逗得开心,但是一见到娘亲,小四还是“咿呀咿呀”地叫,小手迫不及待地朝董梅抓过去。
“你娘累了,让她歇息会子。”于氏随手拿了个摇铃,在小四眼前摇晃,“大娘跟你玩咯。”
“嫂子,那我先喝口水。”许久没讲过这么多话,今个算是把嗓子累坏了,连音儿都变了。
令她担心的是,秋菊和青莲青柳的嗓子怕是更哑。
“你这嗓子都哑了!”于氏听着声音就不对劲,忙道,“我炖点银花茶去,叫她们都喝。”
“那我这就去买,不用你炖,拿去给珍娘炖就好了。”董梅道。
“你还是歇着吧。”于氏抱着小四朝前院而去,“这会子铺子也不忙,叫你大哥去,多买点,每日都喝,省得把嗓子弄坏了。”
于氏做事总是那么细致老道,董梅也乐得歇息片刻。一会子还得回学校,看看她们上课的效果,毕竟都是新手。
虽然她也没当过老师,但是上学十几年,见惯了老师在讲台上风采,自然能当她们的导师了。
片刻后,于氏又抱着小四回来。董梅稍一拍手,她便再也哄不住了,手脚并用地蹦跶着朝董梅扑了过去,旋即趴在娘亲胸前扒弄着她的衣襟。
“瞧这丫头奶瘾上头的样子,也是个急脾气。”于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