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晚了。
好在无风无雪,虽然腊月严寒,今夜却并没有格外阴冷。
而隆冬日,草木也已经破败枯萎,赵平安就这么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慢慢走进荒园,忽然有了一种演鬼片的感觉。
才走过风雨长廊,就见穆远负手站在墙边上,被高大的院墙衬着,他身姿挺拔,英姿勃发,仿佛天塌了也能撑得起来。
她当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若她是女鬼,狐狸精之流的东西,迷惑什么书生啊,必须扑到大将军才是。
看他那样子,阳气也比寻常人旺盛些吧。
“穆远。”她又叫他的名字,总感觉那两个字让她很安心似的。
穆远转过身,细细盯了赵平安一眼,见她精神还好。只是因为天冷,身上披了件大毛衣服,衬得本来身段高挑的她格外纤弱可怜,心底就涌上说不出的温柔意。
“已经封了整个东京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转入正题。
赵平安挑了挑眉,有点点惊讶。
“你动作真快。”她很感慨他的能干,怨不得他爹死死控制住儿子不放手。
“你来,就为告诉我这件事吗?”她又问。
“想看看你……大长公主,是否安好。”穆远微微摇了摇头。
“谢谢你,我很好,而且唐太医和刘指挥找的大夫都已经就位。跟你讲,我找到一本奇书,唔,也是所遇的那位仙长所赐,里面记载了应对天花的法子。虽不敢说根治,但初染者的死亡率会大大降低。没感染的人也可以提前预防,我想,这能造福大江国。”甚至,周边的大夏,交趾,高丽……
穆远静静的点头,不插口,很喜欢看赵平安这样说话的样子。
她看着似乎有些疲倦,才一天就显得憔悴了许多,但眼神晶亮,坚定又自信。于是他相信,局势也许没那么糟糕。
这就好比行船,只要他稳稳掌着舵,劈波斩浪,让她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这艘船就能顺利到岸,船上的人也不会死。
“你很厉害。”他由衷的赞扬。
赵平安即便脸皮再厚,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是开了挂的,她有金手指,反倒是穆远,每件事都是实打实的亲自去做。
“治病,小道而已。倒是你,怎么封的城?”她问。
东京城局势混乱,人心各异,叶家得到她封府的消息就会明白,传染恶疾以陷害她这件事成了,必定正准备发难呢,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封城?
“臣,做了对不住大长公主之事。”穆远忽然道。
赵平安吓了一大跳,恍然有种老公在外面找了小三,回来和老婆认错的感觉。
她抿紧唇,连问都不敢,好在穆远继续说了下去,“臣想过,封城必须尽快,以免蔓延过甚。可是若要各方都点头答应,那可有得磨了,数日数月也难达成。所以,就必须有一件牵扯很大的事,让谁都不能轻忽。于是,臣未经大长公主允许,就以遗诏做了借口。”
赵平安瞪大眼,呆了呆,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只要有野心于朝政,甚至这个江山的人,都会在意那纸遗诏,包括叶家在内。她说公主府丢了重要的东西,封了府,穆远就更进一步,把那东西说成遗诏。
那可关系到大江的命脉,有谁敢阻止封城,就会被怀疑与盗贼是有关系的。那遗诏能不能得到,想不想或者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姿态,重要的是不能与之有牵连。
否则,就自动成了众矢之的。
“这真是个绝佳的好主意,我都没想到呢。”赵平安瞬间想明白,露出了笑容,“我不怪罪你,放心吧。若是我,只怕情急之下想不到这个办法呢。”
穆远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他本是带着谢罪之心,哪想到平安如此豁达。他表面冷静,内心却激荡,于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遗诏,真的有吗?”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毕竟他爹对平安充满敌意。、
而平安现在就像孤身站在悬崖边上似的,必须有人在她身后护着她,正是有救于人的时候。所以他这样问,就有了点要挟的意思,虽然他并没有。
正想说点什么补救,赵平安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如果有,我也还没找到它。不过若对我有利,就当它是有的吧。”她说得那样坦白,诚实,完全是信任无所疑的样子,“再者,我深知我皇兄的心愿和抱负。若没有那一纸文书,它也必定在我心里。”
穆远动容,“臣听到大长公主说的了,也只是听到而已。”那意思,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这时候了,对着生死相托的人,生家性命都交给人家了,还藏着掖着是有多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连这点杀伐果断都没有,趁早屈服于恶势力吧。
再者,那诏书本来就是她自保的,或者说是钓鱼的,就算被揭破,她也有办法转圜。何况,她深知穆远重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