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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3 / 6)

价值的罪人,不配让朕费心。”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在狱中多停了一停。那僵硬的背影,宛如一个沉默的等待的象征。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所以他最终沉默着走出去,走出诏狱中的阴冷,将裴沐独自留在身后。

而反过来……也同样如此。

大门落下,宛如隔绝了两个世界。

裴沐一直竖着耳朵,倾听背后的动静。当那声关门的巨响传出,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月章这人真难搞。”她嘟哝一句,又怔怔片刻,却兀自露出一点微笑,“哎呀,还等着我后悔求饶么?他那样子真傻,像是只要我说一句‘我是被逼的’,或者‘我其实后悔了’,他就会立刻打开牢门,将我放出去一样。”

她认真思考半天,自言自语说道“我差一点点就心软了……如果他不用烛台丢我的话。唉,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就怪我们选择的道路不一样罢。”

细碎的话语,落在静默的风里。

寒冷侵袭的夜晚,裴沐渐渐闭上了眼。

她失去了意识。

……

英华宫内。

长夜烛照,暖意融融。

偌大宫殿内,唯有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其余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姜月章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望着前方。

四方的铜柱微微亮着红光。那是修建宫殿时就精心布下的法阵,能取水加热,循环时便能形成源源不断的暖意,使殿内温暖如春。

他眼前止不住地浮现那一幕――他今晚看见的那一幕寒冷的诏狱中,阿沐衣衫单薄,歪靠在墙上,止不住地咳嗽,声音异常虚弱。

她原本就生着病……

心中又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冷冷呵斥那是心怀不轨的叛逆――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竟敢欺君罔上!三日后她就会死,会被毫不留情地砍下头颅,那还在乎什么!

可是,她一定很冷,她脸上还被他丢出去的烛台划伤了,不知道疼不疼……他并非故意为之……

裴沐,裴卿,阿沐,归沐苓……

他为何没有早些想到……

可是,早些想到又能如何?大齐与六国余孽之间,本就只能你死我活……

他摇摇头,试图用朝政之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刺客,六国余孽,残党,归沐苓,归沐苓,阿沐,阿沐……

姜月章倏然捂住脸,压抑住咽喉里翻涌的痛声。

――不,不,想点别的。

譬如……

他刚刚才召集群臣、听过今日的汇报,又吩咐了接下来的安排。

此时,姜月章还穿着全套的朝服,头戴十二冕旒帝冠。透过一道道摇晃的玉石珠串,他眼前的世界像是被切分成无数细小的碎片,以至于他恍惚分不清虚实真假。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他想着这几日的情况变化。

良久,他突然喃喃出声“不对劲。”

不对劲。

六国余孽隐忍布置多年,手中暗棋无数,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丢城弃地、溃不成军?纵然被抓住了线头,但他们也应当迅速弃车保帅,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怎么可能从几个刺客延伸出去,就能抓出这么一大串的人?范围太大,而且这速度未免也太过迅捷。

快得就像是有人从中牵引一般……

有人从中穿针引线?

怎么可能,又能是谁……

不,等等……

姜月章忽然愣住。

而后,他陡然站了起来。

几日里昏昏沉沉、被太多情绪淹没的头脑,直到现在才蓦然清明。

归沐苓……他十年前遇到她的时候,谁能知道会有今日?难不成她那时候就能知道他是齐皇,开始布局?不可能。

就算她真是狠心忘了当年,就要来骗他、取他性命,那她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岂非更加容易得他信任?

可从六国余孽的供述来看,她根本没有告诉过他们,她年少时就与他相识……

她是故意的……她是在帮他铲除余孽?她是受他们逼迫的?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

姜月章突然愤怒至极!

他抓起什么东西,看也不看,用力往前丢出!

那东西重重地砸在台阶上,“哐啷”地滚下去,最后静止在地面不动。他盯着那一团玩意儿,才发现那是他的玉玺,现在已经被他摔破了一个角。

这种象征皇权和国运的东西给摔碎了一个角,是很了不得的事。

但现在,就是这样了不得的事,也不能平息他心中无来由的戾气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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