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天亮就可以带安公子回修书处,但叶葆珍显然低估了这病症的难度,直到天过了午时,尚大夫方才放她们回去,走之前安公子换了一回药。
叶葆珍站在院子里,又听到了安公子那隐忍的痛呼,那凄惨的声音在明媚的日光下毫无阻碍地深入人心,叶葆珍只觉心底里的那块柔软被生生地扎出血来。
那位青年大夫尚然兮不知何时从房中走了出来,站在离她二尺远的葡萄树的树荫下,她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有棵葡萄树。正值中秋,葡萄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紫色葡萄,甚是惹人喜爱,此刻却不是欣赏之时,她指着房间询问:“清儿他每次换药都会这么痛吗?”
“他若服了那剂猛药,就不用如此痛苦了。”尚然兮答非所问。
“那为何非要用这么痛的法子?”叶葆珍有些不理解了,夜间太过于紧张,她又没什么照顾男儿的经验,只知道安公子询问尚然兮有没有别的法子,尚然兮就把她给赶出来了,显然是用了另一套方案,但她并不知道这两套方案之间有何差别。
“安公子想要给你生女育儿,只有这个法子才能保住孕囊,你莫要辜负了他。”尚然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中警告的意味十足。
叶葆珍听得大惊,拔腿就往房中跑去,一进了门,就对安清喊道:“清儿,清儿,我不要受你这么多苦,我不要孩子也可以的,你不用非得给我生个孩子。”
安清正在莲房的服侍下着出门的外衫,见叶葆珍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那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中全是满满的疼惜,话也说得傻里傻气,便觉方才的痛都是值得的,“我知道了,你且去付账吧,我们要走了。”
清儿怎得如此的云淡风轻?自己的话清儿听进去了没有?叶葆珍固执地又喊了一声:“清儿,清儿,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我们已经有涛儿了,我们把涛儿好好养大就好了呀。”
这话越发傻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涛儿也是叶小姐的儿子呢,这不成了笑话吗?安清忍着身上钻心的疼给了叶小姐一个白眼:“你不想去付账吗?那我让莲房去了。”
“啊?我去,我去。”叶葆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给男儿付账是妻主才有的权利,她不能把这权利拱手让人,哪怕是莲房也不行。
莲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公子,这叶小姐倒是一片实心。”
安清疼得直嘶气,“这几天要累着你了,我不想惊动楚家。”
莲房心疼地拿帕子给他擦汗:“公子别说了,莲房只愿公子从此后无灾无痛。”
大堂中尚然兮又给安公子开了一堆的药,有口服有外敷有内用,名堂多的叶葆珍几乎记不住,尚大夫显然也没指望她能记住,径直吩咐那两个给安公子换药的侍儿道:“把药送给安公子,所有要注意的事都交待给服侍安公子的那位小哥。”
“一共二十两零六钱银子”,晋儿的算盘打得极快,那两个侍儿走后就看着叶葆珍道:“小姐若是来得仓促,可先赊着账。”
叶葆珍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安公子在医馆中医治了一天,又开了这么一堆药,怎么着也得个上百两银子,不料才这么一点,而且还可以赊账,她爽快地从荷包中拿出银子结账。那晋儿却似知道她怎么想的,“我们公子知道安公子身子娇弱,药都是用得最好的,不然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
叶葆珍脱口而出,“那你们怎么挣银子呢?”
那晋儿一笑:“我们公子时常舍药呢,哪里在意银子?”
这京城里的人行事都让人意想不到,叶葆珍暗暗咋舌,见外面又有病人要进来,忙向尚大夫告辞。待重新进得玄字号院子里,安公子已经收拾停当,她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安公子腰腹的疼痛处,把安公子托抱在怀中。
到得后院门口,雾昆和莲房已经带着马车守在那里了。车夫见她们到了,就把车帘掀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见这马车与平常所乘的车辆不同,车子上全无座椅板凳,反而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上又放了一条薄被,她便把安公子平放在马车上。莲房扛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上提了一个药锅,跟着上了车。
她和雾昆待车子驶出了两箭之地,方才缓缓地打马而行。行经一品酥的门口,雾昆忽然提议道:“小姐,咱们买些点心回去吧,公子病着,莲房要伺候公子,没人弄饭吃了。”
叶葆珍也觉有理,但又放心不下前面的车子,便对雾昆道:“拿上荷包,拣好吃的多买些,再问问店家,嗯,你就问身子弱的男儿可以吃什么?她们有没有,有的话,全买了来。”她不知道安公子这情形应该怎么讲,但想着安公子本就身子弱,这样讲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回到修书处,莲房果然忙得没一丝空,安公子要服药换药洗脸洗手,这些都需莲房服侍,虽然叶葆珍十分踊跃,然而安公子只准她做些最简单的喂水喂药擦额头的活,其余的事一概不准她动手,她也知道她和安公子尚无肌肤之亲,安公子是不会让她近身伺候的,只得一切听安公子的,尽量把熬药烧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