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安清仍未就寝,拿了本书坐在桌案前慢慢地看,晕黄的灯火罩在桃木笔架上,把几支狼毫笔都染了一层柔和的光。
“公子,您看不进去,就别看了。”莲房走了过来,抢走他手中的书。
“我怎么看不进去了?”安清不服气地小声问了句,却是由着莲房替他把书放在桌案旁边的书架上。
莲房看了一眼对侧的隔间,对侧已然落了灯,黝黯又安静,显然齐苗已经入睡了,莲房这才小声道:“公子,奴才瞧着向公子好像不大对劲儿呢。”
当然不对劲儿啊,安清没接话,他昨晚在第二进正房中已经觉出向公子是情敌,之后陪向公子到他和齐谢两个所在的第三进正房的时候,他的猜测就被验证了。这向公子人前洒落,人后也不腼腆,在他的书案前坐了两刻钟,却是既不与他探讨怎么修书,也不翻看房中的摆件,只拉着他明着暗着地问叶葆珍的情况,什么叶小姐可曾娶了夫郎,什么叶小姐家中都有什么人,什么叶小姐今年多大了,什么叶小姐可有心上人。
他听得又是郁闷又是烦恼,却顾忌着对方是莲房的救命恩人又不知晓他和叶葆珍的情形,不好发火,忍着不耐把能回答的都一一回答了。
那向公子听他言叶葆珍双十年华尚未娶夫,家中也没听说有什么人,立刻就欢喜起来,脸上是生动的笑,眼中是赫奕的光:“多谢安公子告诉我,日后我若和葆珍成了亲,你就是我俩的冰人,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才见了一面就想着要成亲吗?他当时就惊住了,那向公子看他惊讶,就兴高采烈地给他解释:“不怕安公子笑话,小弟我自长大以来,还没遇到过像葆珍这样让我心动的女儿呢。也不光是合胃口,算起来我俩也很般配。我只比她大半岁,她家是蕉州世家,我家是雅州大族,她的姐姐是蕉州督抚,我姐姐是右散骑常侍,她在修书处做事,我在四门学宫当差,她生得好看,我长得也不差,可不是彼此相当么?”
他瞧着灯笼下向公子那修长的眉毛秀雅的眼睛俊逸的身姿自信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向公子说得对,他们两个的确是俊男靓女才子佳人,般配得很,若果真成了伉俪,站在一起,想必也养眼得很。
只是他们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那他又是什么?他该如何自处?他又该怎么办?把叶小姐拱手让与向公子,还是与这向公子共侍一妻?
这个问题自向绣走后就一直困扰着他。他想跟莲房诉说一下,偏偏顾琛一回来就把莲房叫出去了,他只能跟齐苗和谢公子两个闲聊。齐苗和谢公子只顾惊讶邵公子的愚蠢恶毒,压根儿没注意到向绣来访这件事有何玄机。谢公子说好的正室不会放任外面的狐狸精勾搭妻主,不会纵容妻主左一个右一个地带回家,可好的正室也不会心思歹毒地陷害侧室,一个真正的好正室能够惠益三代,像邵葭这样男德有亏的却是谁娶回家谁就要倒霉,而且是上下几辈子都跟着走霉运。
齐苗也很是赞成谢公子的观点,两个说话间还把京城各大世家的少正君挨个点评了一番。他见两个朋友说得热火朝天,也不好横插一杠子非让他们俩陪他聊向公子。
这郁闷就从昨晚延续到了现在。
今个儿白天还好,他有校书的差事要做,前几日他生病,校书的进度与齐苗和谢公子相比拉下了不少,他这两日就努力追赶,一认真做事,连自己都能够忘却,何况这些小烦恼。可到了晚上,这问题就重新涌上来,他书看不下去,觉也不想睡,已经是烦忧了好一阵子了。
莲房却是不知他心潮如海,犹豫了一下,用了更小声的声音道:“公子,奴才瞧向公子的架势多半是看上叶小姐了。”
这是他烦恼了十多个时辰的原因,此刻听莲房提起,心里头很是堵得慌,他微带幽怨地看了莲房一眼,把最惊人的话直接丢了出去:“不是多半,是他真的看上叶小姐了,想要嫁给她。”
这下轮到莲房惊呼了:“公子,您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才见过叶小姐两面吗?”
已经见过两面了?安清蹙眉,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门见到了向绣,还是她们早就认识,只是没告诉他罢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见过两面了?”捡起桌子上的团扇,侧举着遮住灯光,给自己辟出一块小小的安全空间,他躲在空间中涩然发问。
莲房拉了个锦凳过来,坐在他身旁,声音小得只有他能听见:“奴才昨晚就想跟您说来着,可昨晚阿琛拉着奴才不放,奴才回来您都已经睡着了,就没来得及跟您讲。昨个儿一见叶小姐,向公子就认出了叶小姐,还说这么巧又见面了的话,奴才当时就疑了心,昨晚上您没来之前,他跟叶小姐说话,像是很熟的样子,他还喊叶小姐的名字,后来您来之后又喊了一次,您也听见了。”
安清点点头,昨晚莲房的确是到三更天才回房,不过便是叶葆珍之前见过向绣,这消息与他所知道的相比,也没什么劲撼的。
然而莲房继续言道:“奴才今个儿问了阿琛,阿琛说十九那日她和叶小姐从岳府出来,在去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