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的灯光照在何氏保养良好的脸上,平添了一丝惆怅。安清瞧得心有不忍,又想到一事,便强忍着睡意,问何氏道:“爹爹,孩儿嫁给叶小姐以后,你要不要跟着孩儿过日子啊?”
何氏听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清儿你说得什么昏话?爹爹我有妻主,哪里用得着跟你过日子?跟着儿媳过日子,那都是贫苦无依的老汉们做的事。”
安清小声辩解:“孩儿不是怕孩儿和楚宙和离了,爹爹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吗?”安家上下都仰仗楚宙母亲帮衬的话,那一旦他和楚宙和离,怕是何氏在安家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蒋氏等人虽然算不上多么刻薄,可是势利是人之常情,他今个儿作为不能给家族带来帮助的未来和离男儿,连和蒋氏等人一起用晚膳的资格都没有了,何氏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何氏抬手给他解帐子的金钩,把帐子放下来又掖好边缘之后,方才小声叮咛他:“清儿你千万莫起让我跟你过日子的念头,女儿家没一个乐意养婆婆公公的。我若随了你去,你在新婚妻主那里就挺不直腰杆了。我在这府里再差也不过是不得脸,不会短了衣食的,你也不用挂念我。”
日子再差,也不会短了衣食,这话安清是信的,堂堂的国公府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一个侧夫吃不饱穿不暖。
次日一早,仍是安珩送他回来,车子辚辚行驶,即将到达修书处的时候,安珩忽然让车子停了下来,安清隔着车门问她:“怎么了?”
“二哥,你想和离就和离好了,不必管爹爹和娘亲怎么说,我长大了,以后安家由我来支撑,不必仰赖亲戚们了。”安珩的声音仍有几分稚嫩,可是听上去很是真心实意。
安清心头一暖,他此番回母家,既没见到祖母,也没见到母亲和姨母,心里头很是生出了些被放逐的孤臣孽子的悲凉感,此刻听了幼妹这样表态,他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二哥知道了,多谢小妹。”
谢归谢,他心里明白,安珩自幼娇生惯养,眼下又赶上四国归一天下太平,像安珩这样的世家女连去战场上锻炼才干的机会都没有,想要成长到能够支撑整个安家,谈何容易?没准终她一生,都无法做到。
齐苗得知他回了趟母家居然任何收获都没有,不大敢相信似地张着嘴巴咋舌叹气。安清反倒安慰起他来:“这原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谢公子在旁边问道:“皇后的意思呢?你估计着皇后会不会同意?”
安清思忖了一下道:“上回阿苗让我给哥哥写信,我写了也发出去了,不知道哪天才能得到回信,不过哥哥之前跟我提过新户婚法支持男儿和离的话,想来哥哥是不反对我和离的。”
谢公子拍手称赞道:“皇后殿下卓识远见,有皇后照应你这和离,应该也不难。”
齐苗道:“按新户婚法,男儿提出和离,头一回告官未能和离的,五日后可再次见官。你头一回是二十日,到二十五日便可再去见官了。我这就给你把状子写了,再向楚大人请个假,明个儿我和谢谢陪你去吧。”
齐苗嫁于叶衡之前,本就是大理寺主簿,这和离状纸由齐苗来写,再稳妥不过,安清点点头:“多亏了有你们两个,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齐苗慷慨一笑:“谢什么,好朋友不就是用来支持鼓劲儿的?”
齐苗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不过两刻钟,就把一篇洋洋洒洒的和离书写完了,安清拿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频频用典,又丽句迭出,什么“当日结缡,本期百年偕老;今朝分袂,可免终生怨偶”,什么“茜纱又绿,谁共调笙对弈,秋月重辉,何人把酒观花”,什么“男觅佳妻,更求比目之好;女寻贤郎,再奏和鸣之曲”,什么“无咎无怨,无尤无憾,长念桃夭之情,永释两家之戾”。通篇下来,既未讲楚宙如何喜新厌旧,也未讲安清另觅佳偶,反倒劝他二人消怨释恨,两不纠缠,可谓是既含蓄又忠厚。
安清大为满意:“有阿苗所写的和离书,和离还能是难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