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余修远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迈进余府的大门。
他身上萦绕酒气,意识却很清醒。
他看向微风荡漾着的长廊,悬着的灯笼悄然晃动起来。远处亮的房间余光退散,只剩下眼前的阵阵阴风。
看来是要睡了,余修远心想,如果现在过去敲门,再将事情和盘托出,绝对是个失败的想法。
他摇晃着的头,在顾允和小厮的搀扶下,迈向了那张熟悉的床沿。
那一夜,寂静无声。
长枫睡得很好,一觉天明。但余修远的却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三月接近尾声,炙热的酷暑渐渐袭来。朝廷中凡是有实力的门庭,府中都不约而同地存了些冰块,放在屋子里缓解热气。
长枫的体质是偏寒的,尽管顶着耀眼的太阳,她的手指间仍旧是寒意渐深。
长枫的屋子也拿了不少的冰,穗心和随心两个丫头就待在她的屋子里,时不时蹭上她的手,感受着些许微妙的凉意。
“今日这个时辰还没见顾允,大约是没什么事,今日我就去铺子看一下吧。”长枫一番话刚出,穗心和随心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脸感激的神情看向她,颇像小狗看见食物的激动。
长枫扑哧一笑,挽了下鬓发,“你们好好待着,我自己出去吧。”
走到门前的时,她忽然顿了顿,回头打趣道,“我要带着我冰凉的手,去宽慰柴灵燥热的心”
留在屋子内的两个丫头叫唤起来,“姑娘,你变坏了。”
长枫笑着离开,走过余修远的书房不自觉地朝里看了一眼,只有一个打扫的丫鬟。
最近几天,长枫都没有见到余修远,感觉上,余修远像是躲着她一样。说不定是最近大理寺卿的案子多了呢。长枫暗暗心想,不找她也挺好的,可以有更多自己的时间。
昨日,长枫收到消息,前任大理寺卿刘瑕被放了出来。
叶家一案,表面上是大理寺审查,刑部复查,圣人定下处理意见。捅破天来说,刘瑕就是一个中间枢纽的人,与案子的关键没什么干系。可是若真是一个没关系的人,又怎么会被关押这么久吗?
传闻,刘瑕在狱中清心寡欲,出来后多了些超脱自然的洒脱。长枫嗤笑,下个狱,就以为是结局了,真是笑话。之所以清心寡欲,怕不是怕人索冤吧。
长枫走上映月阁的四楼,一旁站定的映月朝着她微微颔首。
“人到了,姑娘请。”长枫点头回应,径直走进,映月站在门前,细心地将门关上。
刘瑕坐在包厢内,注意到来人,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想不到约我的竟是位姑娘,”他轻笑着出声。刘瑕的胡子像是许久未曾刮了,只是黝黑的一坨在嘴边随意耷拉着,让原本白皙的瘦小的他,忽然多了让人信任的成熟。
长枫迈着步子,缓缓地在他的对面坐下,笑着拿起筷子,“听说大人最近喜欢吃素?”
刘瑕笑道,“查得挺清楚。说吧,你约我到此,所为何事?”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长枫,想要伺机找寻眼前女子眼神上的慌乱,很快就回神。
桌上的佳肴不少,素荤皆全,缕缕飘香萦绕在二人之间,却没人真的被打乱思绪。
长枫拿着筷子,朝着其中一道鱼香袅袅的菜看了看,“这鱼渴望自由,但不小心被捕了,它的下场,可不好看呐。”
刘瑕的眸光掀了掀,现在才真的对上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他质问道。
长枫缓缓开口,目光犀利,“我是谁不重要,你知道什么才重要。”
刘瑕略带警惕地问,“姑娘想知道什么?”
长枫看着他伺机拿出匕首的小动作,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叶家!”两个字重重地被抛出来,刘信的眼中逐渐走神。
那天,刘信半夜收到有人击鼓鸣冤的消息,抓紧就朝着大理寺赶。
随后一个身穿护甲,手持血书,奄奄一息的男子倒在大堂上,用尽余力说了个“叶”字就断了气。刘信多年来克己奉公,对于案子的细节向来是吹毛求疵的。
男子手中拿着的血书看着虽然骇人,但他一眼就察觉到其中的不对。血书上字字句句都在讲述叶将军的不顾圣恩和通敌叛国,若是不了解叶将军的人,只怕多半会对这件事笃信不已。
他派人想将今夜的事情压住,但是事情很快被刑部知道。状纸连夜就递到了圣人的面前。圣人没有大怒,只是封锁了消息,除开牵扯案子的相关人员,京城中根本无人知道那夜曾经出现了一封血痕累累的血书。
当今圣人习惯以圣明君主那一套来装潢自己,用人不疑,疑人勿用,这是他言之凿凿的话。
可就在刘瑕出宫的同时,他明显感觉到圣人眼中的顾虑。
后来,西凉一战战败的消息传了回来,坊间瞬间涌起一阵关于叶震南指挥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