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只不过他家公子替他瞒的好。几句话的功夫,管牧已搬着一只箱笼窜进了库房里,不想念书的意思格外明确。
珉和拉着一只箱笼,方将它拉到板车边缘,便听着不知何处传来喧闹之声,比之前些日子在斋舍里的那个动静还要热闹些。
谢子期面色一变,就连一旁笑闹着还想去追管牧的谢竹脸色都严肃了许多,二人对视一眼,便往着书院前头去了,珉晨第一年来书院,有些不明所以,珉和拉着他跟上了谢子期主仆二人。
不过转眼的功夫,等那白衣童子和管牧从库房里再转出来的时候,库房的外头已经不见一个人,只剩下那头老黄牛站在原地,牛蹄扒了扒地上泛黄的枯草,冲着管牧叫了一声。
另一边的珉和几人,循着声音一直寻到了书院的祠堂之外,只见祠堂外头,跪了一圈书院中的学生,而祠堂院中的石阶之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伏在地上哭的惨烈。他身旁的林山长和几个先生满是唏嘘之色,反倒是原本有些冷淡的纪渊,如今正跪坐在老者身边,扶着他的衣袖,叹了一声道:“先生,家父晚年亦带出许多学生,这也是他的毕生所愿,您实在不必如此伤感。”
“子沐啊,你曾言今夕良友何能得?惟愿长卷行知己!可你如今,怎么就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去了啊……”
“这平生的知心之人,能有几个啊……还能有几个……?”
老者双目赤红,眼泪串珠一般从那双看遍世事常态的浑浊双眼之中漫出,似是声声泣血,却亦哭不回他那个早已逝去的知己。
纪渊长叹一声,起身冲着重阳先生行了一学生之礼道:“先生,家父年过五十,平生结知交,行义事,临行之前伴有数十学生,走后亦有知交相送,定是心满意足,他定也不愿先生为了一个已故之人伤了身子。”说着纪渊撩起长衣,跪在了重阳先生的身侧,“若先生执意相送家父,君深也只好作陪。”
他这一番话说的情深义重,倒不像是珉和印象里那个惯会讽刺人的纪先生了。
一旁的重阳先生闻言,缓缓地支起了身子,颓丧地跪坐在纪老先生的灵前,“小渊啊,你不知晓,我同你父亲相识于微末,三十余年的交情,老纪曾在我危难之时拉我一把,可如今,他去了两年,我竟才知,我连给他送行都不能啊……若叫阿月泉下有知,定然也要怨怪我,怨怪我没有好好地送他离开啊……”
谢子期深深望了一眼祠堂,拉走了珉晨,珉和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很是伤感的老先生,转头跟上了谢子期几人。
明明方才还是艳阳般的天气,转眼便就暗沉下来,灰色的云层拢在山野之间,与书院的檐角似是只有一线之隔,分明山雨欲来的样子。
几人本是一路无言,谢子期突然说道:“纪先生和林先生本已说好,这回重阳先生前来,关于纪老先生的事情定是瞒不住了,只能徐徐图之,好叫老先生不那么难过,可如今倒不知是怎么回事,重阳先生第一日到,便知晓了纪老先生的事情……恐怕这来日的讲学……”
谢子期没有说完,但其他几人也都知道,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重阳先生早已无心讲学了,珉和抿了抿唇,回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那位老者须发皆白,今日里还大哭一场,只怕这身子恐怕也不一定撑得住。
珉晨第一回见到重阳先生,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轻声道:“重阳先生宽仁,只是关于纪老先生的事情,林先生在昨日便已同我们知会过了,怎的这般快就……”
珉和一把拉住了珉晨,在他看过来时缓缓摇了摇头,“谢公子,我同阿牧帮不上忙,也就是个外人罢了,纪老先生这般的人物,只能拜托谢公子在重阳与清明之时,和珉晨一起,多替我们祭几杯酒了。”
虽然珉和心里也觉得珉晨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濯砂书院如今满院的哀思,她下意识便觉得,深思内里这样的事情,能少沾一点就少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