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这一代的兄弟几人中,最大的陆元柏是个药罐子,几乎不曾出自己的院子。第二的陆元枫心性虽宽厚,但也无甚出挑之处。而唯一的嫡子陆元棣看着芝兰玉树,却是个不爱理人的。因此要说谁最能闹腾,还得是三少爷陆元桦。此人是陆家有名的混世魔王,因为三太太受宠,他也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又因为兄姐都纵容着,平日里除了老太太和陆程,便没人能管教他。
这陆元桦其实和雪梅同龄,算上出生的日子,他也就是比雪梅大两个月。在雪梅被收作陆家养女之后,这位同龄兄长对她可是诸多不满,最喜欢明着让她下不来台。
雪梅记得第一年的除夕,按照惯例陆家人是要一块儿吃年夜饭的。虽是一道吃饭,但陆家次序分明,老太太、陆程、严凤榕和陆元棣一桌,姨娘太太们一桌,其余兄弟姊妹再另开一桌。雪梅那时候还是第一回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她从下午就开始梳妆,在房间里打扮了许久,才小心地入了席。
而在那厅子里,其他姐妹也不和她说话,她们都坐在一块儿,讨论着时兴的胭脂和开春要裁做新衫,雪梅插不上话,便显得格格不入。所幸入席之后,她就坐在陆贞滢的左边,四小姐对她颇为客气,还让自己的丫鬟替她布菜。虽是如此,她也吃得心不在焉,忽然便听到主桌的陆程开口教训人。
“你怎么回事?今天是年三十,你还这么晚回来?”
雪梅悄悄看过去,原来是都已经开席了,那陆元桦才从外头回来。面对陆程的说教,他满不在乎地挠挠头,说:“父亲别生气,我就是和贺若祁去买爆竹了。这不正好还在吃着呢吗?那我回来得也没有很迟。”
“你还有脸辩解?”陆程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你看看你自己像话吗?你这么有理,那就别回来了!”
严凤榕见状赶紧替陆程倒了杯酒,给他顺气道:“老爷莫要生气,小孩子贪玩也是常有的事情,回来了便好,大年夜的,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她向来对陆程温柔顺意,在庶子女们面前也是淳厚温婉的主母样式,因而陆程也不会给她难堪,只是喝了那杯酒,看着陆元桦冷哼一声。
而陆老太太坐在那儿,也没什么表示,她只看了陆元桦一眼,就说:“就随他去吧,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哪有个个都能像棣儿那般省心的,家里头有这样一个便够了。”说着,她又给陆元棣夹了菜,显得颇有祖母之慈爱。
陆老太太言下之意,便是陆元桦这样的庶子就算再顽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家里头的嫡子有出息便行。这话听得陆元桦不大舒服,他看了一眼那座上的陆元棣,方才回来的那股高兴劲儿便消失了,沉下了脸正要说些什么时。
那三太太连忙起身把他拉了过来,她穿着粉袄掐腰襦裙,脸上的妆也娇艳,竟看不出年岁,施施然把陆元桦护在了后面,对着主桌的老爷夫人福了福身子,讪笑道:“是云霞没教好桦儿,大过年的给老太太、老爷和夫人添忧了。”随即有转身拍了拍陆元桦的肩膀,低声道:“桦儿,下回可不能这么晚回来了,快给老爷认个错。”
陆元桦根本不愿意,怎么扯都不肯动。那三太太只能极小声在他耳边说:“就当娘求你了,别在这儿犟。”最后陆元桦也只是别过脸,象征性地给陆程认了个错,才算了事。
陆程不想多看,便摆手让他走开,说是眼不见心不烦。
严凤榕出来打圆场,说:“好了,菜该凉了,大家都坐下吧,今儿是年夜,咱们一家人都别拘着了。”
她这一说完,大家也才开始重新动筷子。陆贞滢在她旁边说:“三哥总是特别淘气,谁也管不住他,要不是母亲和三姨娘护着呀,他今儿保准要挨罚。”
雪梅点点头,问她:“三姨娘是他生母,自然要护着,可母亲......她为什么也要帮他说话呢?是母亲她人太好了吗?”
而陆贞滢年纪虽小,听了她这话,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也只笑了笑,说:“是吧,没有人说母亲不好的呢,她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仁善。”
那时候的雪梅才刚从丫鬟被收为养女,很多事情根本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陆家真正的千金小姐。她那会儿满心地以为那严凤榕是真的面善心慈,把自己收为养女,让她从此不用风吹日晒,这对当时的她来说已经是有大恩。而如今看着她就算是面对庶子庶女,也不曾有过半分厉色,便觉得她心胸宽广,实在厚德。
她从下午开始就为了打扮而没好好吃过东西,看着一桌子珍馐菜肴,这会儿便觉得甚饿。她以前都是吃的下人食物,无外乎青菜糙米,几天才能吃上一顿肉,这让她瘦得厉害。在看到桌上那碟冰糖肘子的时候,便伸了筷子就要去夹。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不善的视线,她抬眼望去,对上了陆元桦倨傲的双眸。他看着还因为刚才自己被迫认错的事情生气,而这股气在看到雪梅的时候,似乎找到了出口。
他冷哼一声,说:“你一个丫鬟,怎么能上桌吃饭?”
雪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