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祁走后,那个阿九帮着雪梅一起收拾食盒,他低着头,看上去很安静。而雪梅想打听贺若玫的事情,于是她顿了顿,找了个由头开口道:“今儿就是因为陆府有订婚之喜,所以原本送食盒的人忙这个去了,我便替人送食盒过来的。”
那阿九抬头看了她一眼,答道:“好的。”
“......”完了,这可把雪梅给噎住了,她心里想,她到底要怎么说才显得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下人关心别人镇国公家的小姐这事儿不那么突兀和奇怪呢?
眼看着那些食盒都要被垒在一块儿放进扁担里了,雪梅又忙开口道:“陆家的大小姐都已经订婚了,不知镇国公家的小姐可有议亲的对象了?”说到这里,雪梅觉得这个转折和提问真真是生硬,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家小姐才貌无双,如今也到了年纪,应该是门槛都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她越说越小声,说完又觉得后面补充的这一句有些画蛇添足,显得她更不自然了。
而阿九有些讶异地望了她一眼,很快就因为这个话题而皱起了眉,他只是说:“我是跟着少爷的,小姐如何,我不清楚。”
“好吧......”雪梅只想抽刚才的自己一个嘴巴子,关心则乱,自己也是想到了贺若玫,就迫切地想知道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也想快一点让她定一门婚事,好避免入宫的命运。
为了尽快走出这扇门,雪梅赶紧整理好了食盒,把扁担挑在肩上,就要转身离去,但身后却传来了阿九的声音。
“小姐的婚事,不是我这种人能谈及的......我只知道,她日后能择一良配便好......”
那阿九说话时有些低沉,雪梅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树荫之下,而随着秋风晃动枝叶,他的五官在忽明忽暗之中,琥珀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像是有着无限的思绪。
是呀,他们想的时一样的,只希望贺若玫以后能有良配。
但是若是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贺若玫只会被囚于深宫之中,成为皇帝击垮镇国公府的质子,在一个深秋的夜里因难产痛苦死去。而阿九呢,应该是和贺若祁一样被发配去西北充军了吧,路途遥远,他们在天寒地冻的荒漠之地听闻贺若玫的死讯,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贺若玫是悬挂在每个人夜里的温柔月光,虽往事不可再追,但是雪梅所想之事亦与眼前阿九的心愿重合起来。
就算这辈子她没机会和贺若玫认识也好,她也希望贺若玫能好好地活着,平淡而安慰地度过余生。
雪梅朝阿九点了点头以示告别,挑着扁担走出了书塾。
一路上的走道旁列着高大的槐树,落叶飘至水池里,逐渐浸湿而沉底。飞鸟自空中振翅而过,高云远日,初秋方显萧瑟。
在连殊上门提亲之后,陆贞清关起门来又哭又闹,还演了几次绝食,但最后仍是无济于事。在外头看来,虽然那连殊算不上什么好人,连家之势力亦比陆家逊色,但是说到底陆贞清仅是庶出,能嫁给高门五姓里的嫡子,日后便有做主母的可能,怎么想也并不算低嫁。
因着这事,陆家这几天并不太平,然而又过了一段时日,上头来了一道圣旨,让陆家更是乱上添忙。原来临近秋狩,按照往常来说这事儿会在皇家的围猎场子进行,各世家子与朝中大臣按时参加便是。但今年不知为何,皇上改了主意,不在自家的猎场举行秋狩了,而是选定了陆家的私人山头,说是那儿比较新鲜,能猎点与之前不一样的。
这可叫陆家忙了起来,虽然陆家在城郊有不少山地,但是毕竟这山头不像田产,可以租佃出去让人耕种,因而那些地方虽是陆家的,便是久无人打理,看上去与一般荒郊野岭无异,和被精心养护多年的皇家猎场大有不同。那皇家猎场里的熊呀豹呀,都是人放进去的,有几只都能登记在册,就是为了在皇帝狩猎之时能够控制好场面,既让皇亲国戚与大臣们得到狩猎的乐趣与成就,又保证了他们的安全,不叫那些野兽伤着人。
而陆家那几片山头可没有这样的,甚至连方便骑马的小道与供人歇息的营地小楼都没有。于是这道圣旨下来之后,又因狩猎之日将近,陆家上下都繁忙了起来,既然找人修路,又得找人建楼。陆家之所以这么重视,其中亦有许多层原因。
虽然民间惯有五姓之家贵于天家的看法,但那早已是前几代才有的光景,那时候的世家便是门阀,相互联姻,惯来看不上皇家,最顶峰的时期甚至能各家商量着一块儿把皇帝换下来,另立个听话的。然而经过了几代帝王的纵横俾阖,五姓的势力不如当初,当朝皇帝更是大力推行科举重用寒门,打击士族。因而如今的五姓虽仍是光鲜体面,但内里早就颓势难免,自然不得轻视了来自天家的命令。
此外,陆家还要尽力排除那荒郊野岭里的隐患,以免到时候出了事情,那可难以担待。
但实际上,最后还真的出了事。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皇上将秋狩定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