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端起酒杯,“魏少卿,萧琰敬你一杯,日后若有不得之处,还望少卿严加管教。”
“琰弟哪里的话,我还望你能多替我们谢卿分担些重任。”
看了眼正吃菜的付诀,萧琰眼神停留片刻,顾虑重重,察觉此人不甚好相处,她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付大人,敬你。”
付诀淡淡然补了句:“叫我付诀就行。”
“付诀,敬你。”
付诀难套近乎,攻克他尚耗时日,需多点耐心。
虽大理寺卿是她首等锁定目标,但要想真正靠大理寺保命,光依附大理寺卿是远远不够的,上至大理寺卿下达各属各司的衙役狱卒皆得打点。
一则:为了将来躲避太子及党羽的追杀行便。
二来:父亲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多与牢头狱卒们走动走动,至少能通融些,免受刁难。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做那攀附寄生的菟丝花。
几杯酒下肚,魏明打开话匣子,三两句话离不开谢卿,这便是她请魏明吃酒的真正目的。萧琰从他口中大致了解到谢修行平日行事作风,此人孤僻不张扬,对下属能力要求极高,审案挑剔狠厉,牢狱里的凶犯一听见他威名个个丧魂落魄,落到“十殿阎罗”手里,少则是要脱层皮。
听到这里,萧琰不免担忧起父亲......
萧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上级勾起了十足好奇心,连那样孤傲的付诀都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可见手段不一般。若是能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他日行动起来便捷多了。
翌日,萧琰去大理寺报到,一早便发生了命案,魏少卿去城外调查,寺里衙役忙不迭地,路过她身旁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让她去内院找谢卿,走在内府里她就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格外突兀。
正厅里,阳光照在大殿内,清冷矜贵的紫袍男人踞坐于木案前,置于阴影之中,宽肩腰直,低眉执笔。
见到此番场景,萧琰毫无意识地驻足,望着殿内那正气凛然威严似尊神像的公子出了神。
谢修行掀抬眼皮,明朗少年站在金黄参天的银杏树下,黛蓝色的柔弱身影像被命运摧折得浑身是伤,独自蜷缩在漆黑阴冷的夜里暗暗涕零,那样瓷娃娃般易碎破败,尤为可怜。
像他身世之人他见过不少,但唯有他的身上有股与苍天一搏的倔强。
良久,萧琰入殿,谢卿抬眸,萧琰差点一个踉跄撞在门上。
此人不就是那夜来找她取密信的少侠吗?!
萧琰激动的跑到谢修行跟前,朝他叽叽喳喳一通:“少侠!是你呀!还记得我吗?我是萧琰。没想到我们俩还真有缘分,能在这里碰面!原来少侠是大理寺卿啊!”怪不得少侠愿意为我指条明路,如此,当真谢过少侠苦心了。
对萧琰来说,见到谢修行可谓意外之喜,京城之大如今能相信的唯有眼前之人,是父亲替她筛选出来的可以攀附的高枝。
萧琰朝谢修行身后的画像双手合十拜了拜:“谢天谢地,老天保佑!祖师爷保佑!”
谢修行显然被她的“大礼”吓愣住了......
萧琰他是个单纯善良乖巧好学的少年,本应拥有明媚的仕途,却遭奸人毒手,死在了弱冠之前的十九岁。
得罪太子,焉能好过?如今知道真相的人只有父亲和她,若非十全信任,太子之事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字。
“安静。”谢修行嫌弃萧琰聒噪,小小年纪话多且密,不是甚好习惯。
“哦。”萧琰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也踞坐于他身旁。
谢修行侧过身子不解看他,为何近挨他?尚感不自在,他向萧琰示意:“坐过去。”
萧琰最听他的话,默默挪了位置,坐到谢修行对面。
谢修行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眼前的少年会如此信任他。人是聒噪些,倒不至于令他生厌,所幸就留在身边。
他昨日与魏明招呼过,替他留意这小子,好在,没叫他白期待一场。
萧琰设想的大理寺卿是游走于百姓之间,替他们洗冤;是徘徊于具具尸体之前,替他们惩恶;是屹立于凶犯眼前,替他们数清罪孽。而此刻,他正做着更伟大的事:编著祁朝律法,让大祁律例得以完善,让那些试图踏入牢狱之人心念律法酷严三思而行。
“少侠。”萧琰研磨。
“嗯?”
“谢谢你。”
“谢甚?”谢修行专注于书写,未曾抬头看他,回应亦淡淡地,似不在意。
“谢谢你为我指出大理寺这条明路。”
“是不是明路?未可知。你可做好准备了?”谢修行将狼毫浸入笔洗,墨晕得清水污浊,复又把净好的狼毫挂在竹制笔架上,起身绕过木案,负手而立。
他背影逆着光,形姿高大伟岸,侧眸:“还坐着?”
萧琰这才傻愣愣地起身站到他身后,做他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