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淡淡氤氲,带着早春特有的气息。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姑苏城得多少文人墨客青睐,人间烟火气在他们的笔墨间栩栩如生。
沈荠昨夜睡得晚,待光给这窗绘上淡淡金边时,她起了个大早,却发觉景安不在屋内了。
一把支起窗来,这晨曦推着一股冷气拂来,她坐于窗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让人有几分清醒。
门蓦地被叩响,沈荠想着应是景安回来了,打开门一瞧,竟是昨日那女子。
她脸上青紫斑驳,敷了一层厚厚脂粉,但仍遮不住骇人痕迹,从面相上看比沈荠大上几岁,却满是被磋磨的模样。
“昨夜……谢谢你。”
沈荠立于风口,衣袂被风吹得鼓起。
“小事一桩,姐姐无需挂怀。”
昨夜也是她过于莽撞,若不是景安及时赶到,她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一个醉汉的。
那女子向沈荠福了福身,沈荠忙搀扶住她,泪水自眼角垂落,真是我见犹怜。
“若不是姑娘,昨夜我可能就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沈荠闻言一惊,“难不成他还天天都施暴吗?”
她无法想象,只是在小的时候听过家中有厨娘的夫婿就是整日不思进取,夜里摸了几两碎银子就去见不得人的去处喝的烂醉如泥,约莫在一个冬夜跌河里,人就没了。
那女子闻言更是伤心,“夫婿岳槐祖上是读书人,统共挣下两间祖宅,他自幼苦读,终有一日中了进士,待我也极好,本以为这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但苦于没有门路,只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我自幼就做了岳家童养媳,实在不晓得离开他还能做什么,只得捱一日算一日。”
怪不得昨日这岳槐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想来也是有苦难言,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这世间的不公都强加于他的糟糠之妻!
沈荠不知如何作答,平日里用来应付官眷们的话堵在嘴边,却于心不忍拿这些来搪塞这可怜人。
“你只管叫我岑娘。”
“只叫我沈荠。”
沈荠眼尖,看着她用拿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泪珠,瞅着质量上乘,干净无尘。她忽然动起心思来,这种料子一看就时兴,不晓得拿到汴京去,该如何呢?
她嘴里宽慰着岑娘,引她进了屋。方才也是多留了心,怕那醉鬼又躲到角落里窥伺寻机报复,景安也不在里面,才不敢放人进来。
沈荠引人落座,沏了杯清茶。
“想来岑娘也是可怜人,那你们作何到这里来?”
若真是如岑娘所说,二人家境窘迫,那玉辞春这销金窟也不是他们该来的。
“听闻摄政王自汴京来,有大大小小的九品芝麻官都想来一睹风采,要是被看上了呢,就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所以我们是自莲平县来的,就是为了这次机会。”
一抹苦笑自她淤青的唇畔牵起,可沈荠分明从她眼里又看出来一缕游丝般的憧憬。若那人真的能有出息,于岑娘而言无不是一重依靠。
可世事哪偏偏这么巧,这好处从天而降偏偏落于你身上呢?
且说这叶亭贞自填了近春池后,接连几日梦魇,夜夜不得安寐,连这苏芷云做了碗安神汤亲自送至书房也被斥责了回去,惹得王府上下大气不敢出。
他明面不信鬼神,私下里又找术士来瞧瞧有何端倪,可又被几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气得焦头烂额,通通将其关进刑部大牢,愈发不得好眠。
恰逢二皇子即将登基,为这此等大事,叶亭贞带了几位朝臣赴江南布施皇恩,为国祈福,也算是为着初春好景散散心。
随行官员除了郑宣致,其中还有季沉,他本不欲出京,但又恐叶亭贞搞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以肃清佞臣为由,马车远远跟在了叶亭贞后边。
一行人微服私访,也不闹出太大动静,可这姑苏城百姓却是提前知道了行踪似的,宽阔的街道硬是挤了不少人,都想看看这摄政王长什么模样。
沈荠望得楼下泱泱数千人皆列站夹道两侧翘首期待,岑娘亦是如此,视线倏忽不动了。她顺着岑娘视线看向某一处,见到那岳槐被人推搡着挤到角落位置,可身子被酒色熏迷多年,脚步虚浮,一身灰色圆领袍甚不起眼。
只是一副外强中干的躯壳罢了。
她又扫视几眼,却被一抹绿色刺痛了眼睛。
隐在人群中的,还有景安。
景安还是穿着她做的墨绿色锦袍,发冠高束,泠泠如一霜枝,夹在诸多枯叶中如月般孤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可他眼中没有与旁人一样的期盼,也无艳羡,而是一层冷寂。
景安也是想入仕途的罢,对了,他与她第一日就说起入仕之事,看来如今未必不是个机会。
沈荠起身,与岑娘道:“我先下去看看,姐姐身子有伤,不宜吹风,就留在屋里静养罢。”
岑娘颔首,又是用手帕拭了下眼角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