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从灯盏里漏的光昏黄的不像样子,将景安袒露的脊背衬的透出淡淡光泽,没有一开始的触目惊心,伤口淡淡结痂,正在慢慢转好。
她眨眨眼,似是不解。
景安向来宠辱不惊,没有似现在如此失态,面对沈荠,他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不免懊恼,抿了抿唇道,“抱歉。”
沈荠不理其意,这个人,太过别扭。
但想着景安此时伤的厉害,无心之话不必放在心上,她就想原谅他一回。
“对不起,我想着如今天色已晚,这灯又暗,会把眼睛熬坏的。”
他垂下眼皮,整个人仿佛带了稀碎的光,落在沈荠眼里,她忙转过头去,带了情绪。
“我打算给吴晴清写封拜帖的,我想去搭苏芷云这条线。在没遇你之前,我就是想去攀她的,这下我总得去探探她的口风。”
“你歇着吧。”就打帘出了西厢。
景安望着来回晃荡的棉布帘不觉抿了抿唇,跳动着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他暼了眼书桌。
还好,她没看到那叠宣纸。
接连下了几日的雪,春寒料峭,人都大多缩进屋子里不舍得出门。也就只有世家大族的公子们玩心大起去学什么拨雪寻梅的趣致。
围猎时有一公子骑马去射一头梅花鹿,鹿钻进枯藤野草里,他去寻时却摸到一节残肢,吓的脸色煞白。待官府带人去查时,竟然是死去多时的岳槐。
这位公子回去之后魂不附体,吓得如惊弓之鸟,大病了一场。众人好奇不知如何惨状能把人吓成这样,待掀开那白布后,几欲作呕。
都纷纷好奇他是做了何伤天害理之事才被处以极刑,官府那边给的答复是贪赃枉法,依法惩处。
贪流民的赈灾款。
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加之流民动乱,遇一场大雪后冻伤无数,纷纷堵在城墙门口要求朝廷再济民生,继续施工,好给他们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可朝廷哪里还有空余钱财?
靳奕将这些上书要求拨款的折子推到一旁,伸手去够一个小人木雕,直接将案上的一盏酸梅汤带倒了,顿时撒在了桌上,连带着一沓折子都被打湿。
他被吓了一跳,撇撇嘴,直接拿着木雕小人站起来。
侍女不觉心惊,忙先检查一下靳奕的衣裳有没有被打湿,随即又拿帕子出来将桌面收拾干净,退到一旁去了。
“母后,我不想看折子了。”
坐他身后的苏芸云一袭黑色鎏金曳地长裙,一只手抚了抚云鬓,另一只手绕过靳奕拿起一本折子,随意翻了两页。
她眼皮一抬,目光流转,暼了眼靳奕,“这些你都看不懂吗?”
他知道母后这是生气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忙放下小人,一把扑进苏芸云怀里,搂着她的脖子。
“母后,他们好烦,我每天都好困啊。”
苏芷云将折子放在案上,搂了搂靳奕,正色道,“你是一国之君,当作表率。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折子是不好看,但是你每天试着看一点,不懂的再问老师,好不好?”
靳奕嘟着嘴,向她撒娇,“那母后我可不可以去御花园呀?”
苏芷云拿他没办法,只得摒退其余侍女,“你们都跟着陛下,若是让本宫发现你们有溜奸耍滑之嫌,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是。”
苏芷云如今掌管整个皇宫,说话当一不二,又是皇帝生母,宫人个个都惧怕她,只得唯唯诺诺称是。
待宫人们拥着靳奕从待归宫鱼贯而出时,苏芷云坐在椅上又捧起折子看,还仔细批上朱批,正要放下笔时,感受到肩膀那一处裸露的皮肤灼热的温度。
她顺从的闭上双眼,一张娇媚的脸上露出楚楚动人的情态来,柔声道,“你来了。”
那人将手抚上她精巧的下巴,摩挲了两下,在温润的肌肤下游走,挑逗着某些心照不宣的情愫。
“再不来,你岂不是要被气坏了?”
苏芸云伸手覆他手背上,轻轻来回抚弄,“那你来哄哄本宫,好不好?”
他闻言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温香软玉在怀,满殿地龙烧的旺,只觉燥热。
满室春光,难言满腹情长。
*
沈荠给吴晴清去了拜帖,信中言辞恳切,要将她曾托沈荠做的衣裳一并送到秦府上去。
巧的却是迟迟收不到回帖。
这不免令人焦急起来。
她熬了药端进西厢去,却发现景安已披袍坐在床头手上捧了本书在看。
他的伤势渐好,已经可以躺着入睡,只是还不能下地行走,怕拉扯腰部肌肉。
日头斜斜照进屋里,窗外积雪未化,正顺着屋檐滴落淅淅沥沥化成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