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私人医院做实习护士。早知道护士的工作性质特殊,夜班在所难免,甚至连续二十小时都不能休息打个盹。但实际体验下来,糟糕,非常糟糕,我满脑子想着辞职。
家里人想得很周到,认为我通过学护理,急性子和暴脾气可以得到改善,但无规律的作息反而加剧我身体里负面情绪的膨胀。我怀疑自己会在某起医闹现场里发飙,趁机发泄一通。
“你好,请问青少年分化问诊科室往哪边走?”一位家长领着孩子问道。
我脸上挂着营业笑容,把培训时背得滚瓜烂熟的话再说一遍,得到一句道谢。那个子高高,已经发育得一表人才的男孩也冲我点头微笑,模样有些腼腆。太好了,至少还有美少年。我如获赦免,抱紧要送的资料,感受心灵被净化的美好惬意。
但第二天,我被同事告知美少年的诊断结果,他会分化成哨兵。还有他在学校打群架,躲在厕所偷偷抽烟的恶习,另外一个学期换四五个女朋友……
滤镜碎了一地。我本想他要么不分化,单纯做一个美貌的普通人,或一个美貌又治愈的向导。可为什么是和暴力、破坏和攻击性关联强烈的哨兵,他已经显现这方面特征。长吁短叹,我疲惫地结束今天的工作,掐点冲进末班电车。寥寥几人的车厢,我随便找个座位,身体就像要陷入金属的座椅中。车厢冷气打得很足,只两三站的时间,我就瑟瑟发抖,又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起。
包包从腿上滑落,钥匙跟着摔出来。清脆声音惊醒我。我一下子睁眼,一边把差点流出的口水吞回去。好险,差点真的睡着了。匆匆打起精神,我看见面前有两个人,手里拿公文包,同样满脸疲惫的上班族,还有打扮休闲,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鬓角留了一条小辫子,可能是女朋友帮忙编的。两个人都想帮忙捡起包包,我的突然惊醒又令他们愣住。
“谢谢,但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感觉不好意思,赶紧收拾东西,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生怕再出糗。
他们没说什么,保持一定距离坐在对面。这节车厢就我们三个。感觉有些微妙,我脑子里不住回放各种新闻,什么夜袭,跟踪还有偷拍,于是提前一站下车。我快步离开车站,走到马路边拦一辆计程车,不顾令人肉疼的车费,直奔租的公寓。我独居,邻居长期不在家,出了什么事真是孤掌难鸣。
有趣的是,从这一晚后,我们三个经常在末班车的同一车厢里碰见。起初一个月,我们只是客气又生疏地点点头,当是打招呼。
有一天,我看见编辫子的大学生背着吉他盒,试着和他搭话。似乎同样有想打破漫长沉默的想法,上班族也加入进来,说起自己高中时在酒吧的兼职经历。到了晚上有驻唱歌手来酒吧表演。老板很大方,让他免费观看,但只能喝无酒精饮料。
廉价劳动力,被呼来喝去忙得团团转的实习护士,同样不堪职场压力,常常加班到夜深的上班族,还有暂时无职,喜欢泡在朋友录音棚里的音乐爱好者——我们三个人在末班电车结下奇妙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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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半个月,我无意偷听到自己终于要转正,虽然这工作时间仍是颠三倒四,但想到账户余额会大幅上涨,我就雀跃起来。等夜深,看到他俩一如既往在这个站台上车,一前一后走进车厢,“来交换联系方式吧!”我兴奋地晃动手机,一边和他们分享终于要转正的好消息。
“恭喜你呀,护士小姐。”上班族习惯性推眼镜,把手机从公文包里拿出来。
“但这样好吗?”大学生突然说。
背着吉他盒,他一手握着头顶的扶杆,站在我面前垂眼看过来。似乎低着头的姿势压迫到声带,他声音有些模糊,有些低沉。我抬头注视他,却又有一种被捏住心脏的紧张感。好早就想说,他的眼睛好像猫咪似的,又圆又大,目光有时慵懒,有时又很锐利。另外他性格有些内向,通常会安静听我和上班族吐槽工作方面的事,偶尔插话,很有乖巧后辈的感觉。他刚才的发问,似乎在表示不赞成。
“也是,我们只是偶然认识。”上班族从容地笑,自然把公文包放平在腿上,没有表现出尴尬。
大学生点头,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我有些不解,还想加上好友问他俩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点心,我对自己的烘焙手艺还挺有自信。
我突然灵光一闪,不禁露出戏谑的笑容,一面歪起头凑过去,从下方观察大学生的表情,“你在害羞吗,是不是还有点谨慎?”
他身形一滞,明显怔住了。然后他把脸转开,螃蟹一样一步一步横着挪动身体。
“呵。”我一边指着他,一边和坐旁边的上班族打趣,“他一定是害羞了,但我觉得这样子挺可爱的。”
上班族点点头。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笑得有几分勉强。
“你确定我可爱,我哪里可爱?根本就不沾边,一点都不。”大学生斜眼瞄我,不是很愉快。
“我已经上班了,而你还在上大学,又没有入职。我当然可以说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