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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之路(1 / 3)

兴和十一年的洛阳出奇的冷。

才十一月,大雪已经连绵不断。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出城的路上。不知是否天冷的缘故,城门守军的声音懒懒的:“何人出城,可有文书?”

车内只传来低低的咳嗽,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揭开车帘。兵士看了令牌一眼,不自觉的立正了几分,然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韩姑娘的令牌,已经不能用作通牒使用了。”

韩昭看着那曾经连皇城也能自由出入的韩府令牌,又低头看向身上的素色衫袄、百折裥裙。旧时王谢堂前燕,尚且飞入寻常百姓家;她韩府不是百年望族,只有一个韩相,而那曾经位极人臣的尚书令韩昭,如今也不过一介白身,当时相府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女流的宅院而已。

“我就到城外十里亭处,相送故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大病初愈。 “可以吗?”

兵士看看手中令牌,又看看车内一脸淡然中隐含凄楚的女子,似有动容,却又不敢下了决定,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守将。

只听急速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一人纵马至城门前,朗声道:“这是京兆府的出城文书,速速放人!”

来人一身紫袍,上绣对鹤,镶着白玉的腰带上系着金色鱼袋,是三品以上文官的正式朝服。

看见来人,守军们连忙行礼。那人却已下马走到揭开的车帘前,朝车中女子一揖:“愚兄来迟了。”

韩昭侧身避开,嘴角冷冷的上扬,眼里已没有刚才在兵士面前那半分的楚楚可怜。 “怕是有人不愿我出这一趟京城,善言兄能为我拿到这一纸文书已经很好了。”

宋渝眸色一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才想好了说辞:“南阳侯也未必是针对子曜......其实让座主和怀远公子离京,才是保他们一世平安之法。”

“一世平安?”韩昭气笑。 “皇宫那位已经默许了我和怀远公子的婚事,毕竟我和谢氏父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才是最让那位放心的方法。如今他借故把人逐出京城,是置我于何地?”

宋渝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他只是不愿子曜嫁给怀远公子。”

韩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不愿?”

在背弃了她最后的一片真心以后。

站得较近的城门守军都只作没有听见。这马车里的韩姑娘在八年前第一届春闱入仕,座主虽是南阳侯和谢太傅二人,她却更像是南阳侯楚桓一人的门生,此后在大理寺不畏世家强权屡破奇案,到了御史台后又一扫门阀政治官官相卫之风,经过外放荆州的历练之后,一跃而成大越一朝第一个寒门出身的尚书令,和座主中书令楚桓同朝为相,是拥护皇权最坚实的左膀右臂。后来这韩相却是一朝恢复女装,请辞相位,当时洛阳城里上至各级官员、下至坊间庶民都猜她大概要嫁给南阳侯相夫教子了——然而,却听到了韩姑娘亲择已经身无实职的谢太傅之子谢遥为夫之事。

这两人口中所谈,既是这三位主角之间的纠葛,南阳侯是天家旁支,这便可算宫闱秘事,他们还是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问好了。

宋渝低声道:“子曜还是快走吧,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仿佛用尽了所有精力一般,韩昭半躺下来,点头不语。宋渝放下车帘,马蹄声由近至远,直到慢慢消失。

有了宋渝送来的出城文书,一直尴尬得不行的兵士忙道:“小的方才多有得罪,韩姑娘快请上路,莫要误了时辰。”

车内只传来夹着咳嗽的哑声:“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

话音淡淡,仿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马车行至十里亭时,已有两人一坐一立于亭中。韩昭跳下车来,徐徐上前。

“座主、怀远公子。”

二人齐齐转过身来。坐着的人将近耳顺之年,华发半生,一脸从容却难掩长年身为上位者的肃穆之气。站着的人面如冠玉,柳眉凤眼,风流天成,月白色的广袖长袍衣袂飘飘,风雪下好像轻轻一吹便会就地飞升一般。

站着的人一丝不苟的作了个揖,声如其人也是温润如玉:“韩相有礼。”

老者指了指亭中空凳:“子曜请坐。”又转头对青年道:“你也坐吧,和韩相喝上一杯水酒。”

韩昭淡淡道:“座主,我在两年前就已经不是韩相了。”

谢钧捋须一笑:“你我在朝中多年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子曜如今还肯叫老夫一声座主是出于敬重,怀远唤你韩相也是如此。”

谢遥为三人斟上新鲜的梅花酿,方才坐下,双手交叠膝上,以潇洒不羁名满京城的洛阳第一名士在已经身无品第的女子面前,竟像书院里学生对夫子一般的拘谨。

却听他嘴上还一本正经的说道:“名可名,非常名,水在地上为水,天上为云,降下为雨,可本质不还是水?韩相是男是女,是权臣还是布衣,都是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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