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不由地感慨舆论风向转变的速度之快,前几日在众人口中她是令人恐慌的罪人转世,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京都社交场上的香饽饽。
凛不清楚在防火服和水道上做手脚、存心给她使绊子之人究竟是谁,但显然那人是存了坏心、办了好事。民众并未贬损嘲笑她法力全无,反倒觉得她在衣物被烧毁的情况下仍毫发无损,确如传言中那般不畏火侵。
为阻止人离境,隐岛千年来大肆宣扬水的危险性,民众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天生惧怕近水,也无人掌握游泳这一简单技能。因此看见凛如此灵活地在水中行进,反倒是心生钦佩。
那日宴席上闹出的毒杀之事,凛虽一再表示不愿追究,泉姨和道祐二人却誓要将下毒的七叶绳之以法才肯罢休。
这场风波最终以七叶畏罪自戕而终结,她的尸身在草堂停留了几日,迟迟未被运出。
凛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日傍晚前来南殿寻澈散步谈心。
正走着,凛远远望见对面廊下有位端着晾晒衣物的仆人匆匆走过,身形模样有几分熟悉。
“那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凛漫不经心道。
“那是七叶的孪生姐姐。”走在澈身后的千禾答道。
“叫到跟前来我瞅瞅。”凛说着,走到庭中的石凳处坐下,苦笑着抱怨道,“经过这一遭,我身体愈发不好了,多走几步就乏了。”
澈也随她坐下,安慰道:“瑚叔杏林妙手,你再将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现下我心中不好受,单凭道氏主仆几人的证词,就定了七叶的罪。我这几日夜里做梦还会梦见她对我喊冤屈。”
“你莫将此事记挂在心上,倘若她真的无辜也不会选择自我了结。左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再找一个便是了。”
此时,七叶的孪生姐姐已来到了她们跟前。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想来是这几日留了不少眼泪。
凛和气道:“先前听七叶提过她有个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七海。”七海垂首答道,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掩盖住心中的恨意,并未奇怪凛为何装作不认得她。
凛神色忧伤道:“七叶做事爽利,很是机灵,我也对她颇为依赖。只是不知她犯了什么糊涂,受了谁的唆使才牵扯进了那样的事里。”
七海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妹妹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她一定是被冤枉的,而眼前这位神姬,和七叶的死脱不了干系。心中虽那般想着,嘴上却无比恭敬道:“七叶罪大恶极,奴替亡妹向凛神姬赔罪。”七海说完便跪了下去,伏下身磕了一记响头。
凛蹲下身,将她扶起,端详了她片刻后,转向澈道:“我仍不信那丫头会做伤人之事,如今她没做任何解释就撒手去了,我心里没法释怀。若是姐姐准许,可否将七海赠与我,也让我缓解下心中的思念和愧疚。”
短短十数日的主仆交情,哪里会有愧疚?澈虽心有犹疑,仍应道:“你开口求了,我自然愿意给。只是不知七海心中是如何想的,我怕她对你心有怨怼。”
七海忙伏下身道:“亡妹未能保全凛神姬,以死谢罪也是应当的,奴心中唯有愧疚,并无怨怼。奴愿替亡妹继续服侍凛神姬,绝无二心。”
凛伸手牵起七海,道:“我入岛未久,礼仪规矩尚且生疏,幸得七叶指点。还未来得及做赏赐报答,人就不明不白没了。”凛叹口气,接着道,“你随了我。我也好还一些对她的恩情。”
澈仍不放心劝道:“七海与七叶不同,她是粗使奴婢,若要贴身服侍之人,还是再挑一位受过教育的……”
千禾打断她,道:“七海的机灵劲可是和七叶一模一样的,细枝末节的事请嬷嬷给她讲一遍便会了,无妨。请凛神姬稍候片刻,我去将七海的身份文牒取了来。”七海本是千禾强迫七叶为南殿做奸细的筹码,如今七叶没了,她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澈见自己极为倚重的千禾允了,便不再加以阻拦。
澈与凛又聊了半柱香的时间,七海为数不多的贴身衣物行李迅速收拾完毕,凛便带着她离了南殿。
草堂平日里和神宫少有往来,即便是拿取药物需要出入草堂,大多都选择走街面上的药铺门,鲜少有人会走药园子里这道掩映在藤蔓下的宫门。
绕过转角处的环墙小园,便进入了通往草堂宫门的甬道。这条位于神宫角落的甬道亦鲜少有人驻足。
临近草堂宫门时,七海忽然一个大力将凛狠推了一把,按在宫墙上,手中握着刚从发髻上解下的簪子,抵在凛的脖颈上。七海咬着牙,散着一边的头发,狠狠地瞪着凛,面目有些狰狞,似是想下狠心扎下去,但手却不住地颤抖。
受了挟制的凛倒是不慌,只笑道:“看来你们姐妹确实亲近,七叶猜得真准,她说只要我一人落了单,你必定会等不及出手,可狠不下心下手。”
七海闻言手一抖,那簪子颓然掉落在地。她一脸困惑地望着凛,似乎不大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