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儿刚来到京都不久,澈便在议会上公开将她认作了义女,并力排众议,立她为神位继承人。澈此举实在怪异,众人不免在背后议论纷纷,怀疑澈便是衍儿的生母,还编排出了澈、白岩律、道闲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传得煞有其事。
流言蜚语并未影响到衍儿,张扬洒脱的她在众多刻板呆沉的京都大族子女之中多少显得格格不入。虽有不少人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冒然冲撞,只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衍儿即便听闻了也并未在意,反倒在道闲前来京都探望时当作笑料说于他听。
一日,凛教授完药铺的课业回到府内,便见杜松快步迎上前,急道:“神主病重,据说情况不大好。闲爷已经先一步前去京都探望,也请你即刻赶去。”
先前见到澈时,她明明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红润气色,凛一时无法相信这消息,不敢再作耽搁,即刻步入了前往京都的通路。京都白岩府早已备好了轿,凛马不停蹄地赶去神宫。
入了正殿,凛遥遥望见道闲和原瞳二人正陪同着律和他的孩子们在寝殿外等候。律和年纪稍长些的长女济皆是眼眶微红,另外三个年幼些的孩子虽未能理解眼下的情状,在周遭沉默凝重的气氛下,失了平日里活泼淘气的模样。
凛见道闲眉间紧蹙,心中大感不妙,快步上前,仍是不可置信道:“年初见到她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
“她要孩子要得过于心切,之后又不遗余力地帮助白岩城的百姓,频频将法力耗竭,身体落下了巨大的亏空。先前的好转只是她为了神位安定,借用厚重的妆容,强装出了康健的假象。”道闲沉痛道,“你快进屋去吧,她一直在坚持着等你来。”
凛没想到澈的病情竟会这般严重,有些不知所措地踉跄着进了屋。内室的帘幔皆已放下,透过帘幔,凛看见夕夏正跪在澈的床前,双手捧着澈的左手,肩膀微微颤动,似在哭泣。
凛从未见过夕夏落泪,见她和澈似在说话,便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此时是否该上前打扰。她听见澈轻声道:“临了了本不该再提这件事,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隐瞒得很好,可若是不说,我怕会留有遗憾。”
夕夏紧握着澈的手,抽泣道:“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
澈微微叹道:“可惜我永远都兑现不了曾经对你的承诺了。”
夕夏颤声道:“如果那事了了,我依旧活着,我会去完成我们的约定。”
“我最近才明白了你这些年来留在草堂的意图……”澈喘息道,似是力竭,缓了会儿才又开口道,“你别这么做,你永远都赢不了他。我想你好好活着。”
夕夏默默垂首,泣不成声。
凛从未见过夕夏这般情绪崩溃,也听不懂她与澈的对话,趁着二人沉默的空档,掀帘步入内室。
夕夏回首见到凛,便闪身让出了床前的位置,靠在床沿上偷偷抹泪。
直到亲眼目睹了面色惨白,唇上亦无一丝血色的澈,凛才不得不相信她确实病入膏肓,已无转圜的可能。凛此时才意识到心中对澈有多么的不舍。她与澈终于亲近了一些,她也生了对姐姐的信任和崇敬,还未来得及有更深刻的交流,澈便即将离她而去。
澈望着凛的眼神温情脉脉,目光中是凛之前从未见过的温暖柔情。“姐姐。”澈轻声唤着。在弥留之际,意识迷糊的澈将凛当作了澄。
凛知道澈和澄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密,想来澈一直以来都想极了澄。凛不忍戳破,轻声应了。
凛依照澈的吩咐,从她枕下掏出一个链子的挂坠,上头镶嵌了一颗和凛所佩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澈气息微弱道:“这是母亲消失前托付给我的,是属于你的法物,现在把它交还给你。”
多年前,凛刚知晓澈手上有着可助她复原法力的冰飘石,她便多次尝试向澈索要,澈却始终否认它的存在。如今这宝石忽然到手,凛却只想拿它换回澈的寿命。
澈用尽全力挤出一丝笑意,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做了所有我能够做的,尽了我的责任,努力替你完成了任务。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凛柔声回道:“你真的太出色了,要是换我做,怕是及不到你的万分之一。”
“你总爱这么夸赞我。”澈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又低声求道,“抱抱我,像小时候那样……”
澈在凛的怀中悄无声息地离开。离别来得实在突然,凛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床边昏厥过去的夕夏,屋外得了消息后失声痛哭的律和惊恐地大哭着的孩子们,他们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哀恸与她无关,在她的世界中,澈还是好好的。
凛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了正殿,又是何时到了南殿,何时吃了饭,或许根本就没有用膳。待她再回过神来时,屋外天已漆黑。
道闲见凛始终神色恍惚,一脸茫然,便劝她留在殿内歇息。他自己则强压下心中失去好友的痛楚,忍下对瞳的怨愤,同他一起帮手足无措的律张罗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