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当时,受情境所迫,无人敢对衍儿的身份提出异议。事后对于衍儿血统不纯的质疑声接连不断,不少人开始怀疑议会那时所见的场景不过是衍儿制造出的一幕幻象,迷惑住了众人的眼。可尽管有这样的争议,澈的遗诏上写明了衍儿为继承人,因此无人敢公开反对衍儿的继位。
先神澈的丧仪刚举行完毕,衍儿便不顾道闲的劝阻,迫不及待地安排迁入神宫正殿相关事宜。原本居于此处的律和孩子们并未料到衍儿会这般急切,为避免日后冲撞的尴尬,他们只得选择连夜搬离正殿。
得了消息的凛心怀歉意,前去帮忙打点物件。
澈刚离开十日,律似是苍老了十岁,原本神情轻松愉悦的他眼下却是一脸苦相,面孔完全耸拉下来,鬓边竟生了丝丝白发,唇旁也有了一道道浅浅的皱纹。
凛刚欲开口问候,便听身后一阵响动。回首一望,只见一大群白鹤纷纷飞落,聚集在殿前的广场上。见到这阵仗,凛意识到律打算离开京都,忙劝阻道:“衍儿的意思应是请你们移居至空置的西殿,并非想让你们离开神宫。”
律撇了撇嘴,似是不在意道:“我遵从澈的遗愿,无意于涉入是非之中。可眼下流言蜚语四起,我担心道衍为了平息众议,会选择对孩子们下手。我们还是彻底远离京都,在白岩城安家更为安全。”
面对曾经一同说笑逗乐的旧友,凛只觉深深的无奈,她心怀愧疚道:“衍儿年纪尚小,做事未免莽撞唐突了些,可我相信她并非冷血狠毒之人。”
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即便衍儿的神主地位已毋容置疑,律单从情感显然仍旧难以接受。凛察觉到他似有怨怼不平之气,劝慰道:“澈力排众议,将衍儿命为继承人,自然有她的道理。”
律垂首轻声道:“澈兢兢业业地履行神主的职责,将神位看得无比重要,我不信她真会心甘情愿地将她一生捍卫的位置拱手让与他人。”
“或许澈本就不想登位,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这般,她的孩子们就不用受神位裹挟,都能拥有更自在的人生,这或许正是她所期盼的。”
律愣愣地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我早年间一直在他界游荡,难得回京都。听闻那几年间,澈和道闲关系相当亲近。道衍真如坊间传言的那样是澈的孩儿么?我询问了几回,澈总是避而不答。”
凛没有想到澈竟会将澄唯一的骨肉保护到这等地步,她甚至未对自己的丈夫坦白澄清。衍儿的身份若被曝光,她作为一个屠戮神宫的罪人的孩子,恐怕无法被民众接受。
凛不希望律因此对道闲心生芥蒂,也不愿暴露衍儿的身份,便撒谎道:“衍儿的母亲或许只是恰巧拥有神族的血统。衍儿的法力过于强大,便被法杖认作了新的主人,扰乱了原本的继承顺序。”
律痛苦地抱头,懊恼道:“这段时日我还因此与她争吵过许多次,我真是该死。”
凛未料到自己的这番话竟会引得律更深的自责,一时无言以对。
广场上的白鹤接二连三地发出急促的嘶鸣,似在催促主人尽快出发。孩子们听到声响,纷纷跑出殿门查看,看到殿门前的凛,正要迎上前问候,却被律抬手拦下。律神情戒备地扫了凛一眼,轻笑道:“最后还是你们成了最大的赢家,恭喜。”
凛痛心道:“这不是一场有胜负的比赛,我们也并非立场敌对的对手。”
律未作应答,带着孩子们匆匆坐上云辇,飞速离开了神宫。
***
本打算仅在幕后出谋划策的道闲不出几日便被衍儿和道珏联手架上了议会副议长的位置。他和衍儿常因他界的问题产生争论。道闲依旧倾向于徐徐图之,而衍儿却迫不及待地希望尽快开始往来。父女二人皆是固执的个性,谁也劝服不了谁。
时间久了,衍儿难免对道闲心生怨气,不知不觉间逐渐疏远了他,反而更加依赖与自己意气相投的伯父原瞳,时常召见他前来正殿议事。衍儿对这个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同样也在他界生活了数年的伯父愈发信赖,对他给出的意见也是推崇备至。
京都表面的平和之下似是暗流涌动。凛担心道闲会出于安全的考量送她先返回余末城,刚打算表达自己留下的意愿,道闲却先一步开了口:“我想跟你提一个自私的请求。”
凛以为他要赶自己离开不安稳的京都,忐忑道:“你说。”
“眼下新的议会刚刚建立,时局变化莫测,京都并不安生。我应当送你回余末城,这样更为稳妥。白岩氏如今对我们心存芥蒂,我已经叫杜松封了回余末城的通路。如果你回了,我可能无法与你轻易相见。可眼下的情景,我时常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对……”
凛明白了道闲的意思,放下心来,点头笑道:“我当然愿意留下来陪着你。只是你不担心我的存在会让你存了软肋?”
道闲紧拥着凛,轻声道:“你怎么会是软肋呢?你分明是我最强大的后盾。想着你应该不会甘愿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