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维持好平衡,“嗒”一声从指间掉下来。温迟迟从书堆里重新扒拉出来镜子竖起,打开书桌的抽屉拿了剪刀出来。
镜子里出现女孩的面庞,皮肤很白,巴掌大的鹅蛋脸,杏仁眼,左眼内侧下方,靠近鼻背的地方有一粒小小的、快要像雀斑一样淡的痣。
比脖颈上大片的过敏泛红还显眼。
据说这叫泪痣,但温迟迟几乎不怎么哭。
初中美术课做手工用的剪刀,小小一把,蓝色的胶状手柄横在额头中间。
因为镜子是被斜撑起来的原因,温迟迟把下巴往下低了一点儿,模仿着上次陪同桌到理发店时学来的手法,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起把刘海平拉平又往下,比出大概的长度,略停顿,右手握着剪刀小心翼翼地从旁边往中间剪。
她留的是正儿八经的短发,原原本本符合学校大门公告栏上贴的中学生标准发型,长度再往上一点就能变成波波头那种。
跟以后什么空气刘海锁骨发之类的完全搭不上边儿。
“我温先江在单位勤勤恳恳干了二十年,谁敢抓我什么小辫子?再说了,有什么能比生不出儿子让人愿意笑话?!”
门外,温先江和李香茹的争吵还在继续。
不过也不算是真的在争吵。
这个话题在他们家,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又荒诞的和谐。
也只有温迟迟这个按理来说和这个话题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还会在这种时刻手抖一瞬。
然后就这么一抖,刚平移到中间的剪刀就多下去了几毫米。
细碎的黑发落在脸庞,像没来得及扑簌飞离某片天空的鸟群。
“我就说吧,有些钱还是应该专业的人来赚。”同桌王思琪挤开人群冲进面店,屁股都还没坐严实,先就温迟迟的刘海发表了一番感言。
时间刚过五点半,凌乱的脚步声持续性充斥在“刘姐面店”狭窄的门店里外。
温迟迟顶着再怎么捋也只能遮住一半的眉毛,把提前点好的大碗鸡丝面推到王思琪面前,另外一碗摆给自己,刘姐的儿子在外面热火朝天的点单——
刘姐在冬天因为癌症去世后,把店传给了他。
隔着一条小巷的宽,再往外一堵墙,宜兴一中漫长的七分钟放学铃甚至还没放完,里面的学生跑出来打包完午餐又进去的却已经大有人在。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温迟迟自顾自往面里加了三次香菜两次醋。
“今天心情不好啊?”王思琪也拿了桌上塑料瓶放着的分装酱油往面里滴。
温迟迟嘴里和着香菜和面,下巴对着桌子边那个空玻璃瓶扬了扬,含糊不清道:“打酱油呢。”
感冒加上过敏,她整个人都焉焉的,像卷边的绿叶,和平时原本就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凑起来,就多了几分任人搓扁揉圆的乏力感。
答非所问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黑色的液体顺着竖立回来的透明酱油瓶壁往回滴落,王思琪没接这句,还是顺着自个儿上一句说:“温迟你什么时候才能别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狂往酸汤面里加香菜和醋啊,太明显了。”
王思琪总喊她温迟,据她说这样断字格外清新脱俗。
她早已经习惯温迟迟话不多,也不在意,自己就能找到一个接一个的话题往下聊,颇羡慕地感叹:“还是你好啊,这都四天不用上学了。”
温迟迟头也不抬,半点不提今天之前甚至痒到时不时发痛的风团:“你要是再吃慢点,待会儿迟到了也可能被遣送回家休息几天。”
店里人来人往。
不同于温迟迟多数时候的温吞神游样,王思琪这姑娘八面玲珑,不知道往哪认识这么多人,吃两口面的功夫就要跟人打招呼,温迟迟快吃完了她面前还有小半碗。
催归催,语气里一点没这意思,只是软绵绵的提醒一句。
应试教育下的高中生,明明处在人生最黄金的青春时期,时间却比其余任何一个年龄段的人要更珍贵紧缺。店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除去她俩还剩下一桌人,是两个男生。
一个背对着他们这桌,看不见脸,另一个掩在楼梯斜角下面的黑暗里,身形又被挡了一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温迟迟视线很短暂地停留,心里唯一残留的感觉是便宜在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没什么好货,这店铺不仅只是逼仄,现下天阴得雨快要落下来也没人来开个灯。
“他今天才没时间管我们干什么呢。”王思琪早习惯温迟迟冷不丁的风格,摆摆手蛮不在乎地和她分享八卦。
“说是我们级来了个好苗苗,明年高考语文成绩一上去就能拼状元那种,整个中午老王忙着去给他做测试呢?”
老王是她们班主任,教数学的,也是王思琪她大伯,堂的。
王思琪把头往她这边伸,用手挡着手小声说:“我可不是跟你吹,他家特牛...对,就你想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