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青拿好包裹下楼时,师妃暄已牵马在客栈门外等候。
两人没有如普通人一般寒暄,只是一道沉默前行。
到了晋阳北门时,他远远见城门处人流排起长龙,十几队兵卒在人群中不住盘问。
侧耳听了片刻,就知道城中正在找寻昨晚失踪的三名兵将,看架势昨夜带头的将领似乎是刘武周家中亲属。
杨青牵着马一边越过排队人群往前走,一边看向师妃暄问道:“你把人埋哪儿了?”
师妃暄跟在他身侧,闻言摇头道:“人还活着,只是要吃些苦头。”
“我说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正说话时,早注意到两人的城门兵卒见他们旁若无人般往外走,立时出声喝止,更有一队七八人上前伸手拉扯。
杨青一摆袖袍将几人迫退,翻身上了马鞍,随即一振缰绳催马奔向城外,师妃暄亦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
此起彼伏的厉喝声中,两人马速已提至巅峰。
眨眼间不但将身后追兵甩开,前方拦路的也都慌忙让在一旁。
及至杨青提缰纵马,跃过门前拒马桩,身后一众兵将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杨青与师妃暄沿路向北,然而随着深入北方,路上行人渐少,积雪渐厚。
等第三天到了丰州境内时,终于不得不弃马步行。
此时的丰州就是后世的hhht,原本是隋朝边关,现下则是刘武周势力范围。
两人进城时正午将过,杨青不愿过多停留。
于是将马卖了,补充过干粮饮水后就徒步出城。
与之前路过城市不同,从丰州城北出来只走了几里,就见一望无际的冬日草原上尽数被白雪覆盖。
不说行人车马,村落田垄,连人活动的痕迹都再难见到。
这时正逢北风过境,天上浓雾般的灰色云彩连绵滚荡,在视线尽头与地面积雪接连成片。
见此情形,杨青也不禁生出天地苍茫,人力难以企及的感受。
“北国风光,究竟与江南春色不同。”
杨青闻言看向身侧师妃暄:“你没到过漠北吗?”
“冬月时节还是第一次。”
她此时仍是一身白衫书生袍服,不过外面却多了一件浅褐色宽大毛披风,头上也戴了厚厚绒帽。
发髻散开,随意捆扎在背后。
北地严寒,师妃暄虽不畏寒暑,但此去不知多少路途,终究不敢像杨青那么肆无忌惮。
“走吧。”
招呼一声,杨青抬脚在面前积雪上重重一踏,身形腾空向前,如展翅雄鹰,瞬间飞掠远空。
师妃暄早知他轻功惊人,见状立即毫不保留地施展轻功跟上。
有护体真气将寒风阻绝在外,杨青在空中接连九次换气已凌空飞渡百多丈。
他落地时,师妃暄尚在身后三十丈开外。
如此连续三次,后者已经远远落在身后,化作雪地上一点墨色,无奈下他只能停下稍候。
片刻后师妃暄追到面前,忍不住看向他赞叹道:“单凭这门御空而行的轻功,世上就已经没人可以跟你比肩了。”
“我在地上跑怕是你也追不上。”
师妃暄笑道:“杨兄若在地上行走,我倒有一个可以跟上你的法子。”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条丈许长短的白绸递了过来。
杨青接过一头攥在手里,已明白她的意思。
再次动身时,杨青飞掠在前,师妃暄抓着白绸紧随在后。
稍有落后她便轻扯白绸借力跟上,两人顷刻间化作雪地上一灰一褐两道轻烟。
如此直到天黑停下时,四周仍是无人旷野,而北风则愈发嚣狂。
狂风中师妃暄耳听马嘶人喊,抬眼望向前方一盏忽明忽暗的昏黄风灯,侧脸对杨青说道:“好像是车马陷进雪坑里了。”
杨青默然颔首,心中也觉得疑惑,不知这种天气什么人会赶着马车往这儿走。
迎上去没走多远,就见前方有七八人,正拼命将一架陷落的马车往外拉。
这些人中还有两个车轮高低的孩子,一个耄耋老者,三名女子。
真正能用上力的,只有两名中年汉子。
只是这两人看上去似乎也非练武之人,面相上带着菜色,显然是长期食不饱腹导致。
因此那辆挂着瘦马,看上去满载粮食货物的马车几经挣扎也难以脱困。
此刻风声灌耳,天地一片漆黑。
杨青直走到马车前才被人看见。
其中胆子稍小的妇人见面前突兀出现人影,吓得跌坐在地。
几名男子也心中惶恐,只有一个人颤巍巍地出声问道:“你……你……”
“别怕,我们二人正巧路过这里,没有歹意。”
见这人语不成句,杨青微笑安抚一句,随即在几人错愕目光中一把将马车提起,放在平地上。
“这……多谢公子!”
相互对望一眼,几人都是难掩心中惊骇,但仍不忘向杨青躬身道谢。
杨青点头走到车前轻拍萎靡的瘦马,对几人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这种天气怎么会流落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