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我就知道是眼镜媳妇,她的声音尖锐,望过去,一副适才睡醒的样子,手不安分的按着我的肩膀。我给三物投去烦躁的眼神,她只顾笑着趴在我的腿上,我耸耸肩说:“没有。”“呵”眼镜媳妇鼻息吐出不自在,抱手站立,讥道:“你爹妈生意那么好,一天忙到晚,怎么抽不出时间给你买手机?”“嘿,要我说,你直接从你爹妈装钱的箱子里拿了去买!”眼镜还在揉他手臂上的松肉,应和道。“是嘛!”眼镜媳妇露出姜黄的牙,“走,你去拿点儿,我带你去买——”“拿了也不让你们知道!”三物拉起我,走到太阳底下,从眼镜夫妇做了个鬼脸,边跑边骂:“你家火锅难吃死了!都是脚丫子味儿!”眼镜媳妇在后面骂什么,因为三物脚步快,我没听清,三物在前头说:“他们家店里那味儿,比下水道还难闻,我们刚刚坐的地方,至少跑过去五只蟑螂!”我抖抖鸡皮疙瘩说:“你刚才在数蟑螂?”“对啊。”三物停在拐过去的小卖部,里面多了个青年壮汉,见着三物,热情的喊道:“呦,你又来了?带小伙伴来了?”三物点点头,目光沉在零食中间,拉拉我的袖口问:“你吃什么?我请你。”小卖部还是老样子,不过令人畏惧的老板娘不见了,一众商品后面有个门,门半掩着,门里漆黑一片,我夸张的打量,也只看得清里面似乎是床的一角,感到袖口被拉,我抓了一把奶糖,轻而易举的抓到。三物付了钱,推脱说:“回去了吧,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写作业。”我握着奶糖,一个都没敢吃,三物说再见。隔天周日,我没有再见到她。太阳没怎么变过,眼镜依然坐在门口,这次掀上去的是围裙,老远便怒目而视,我就没去招惹他。
社区的一切褪了色,几天见一次的父母亲,额头纹路更加清晰,皮肤褶皱间夹杂着尘土,这次风过社区,听不见沙沙树鸣,它顽劣的扰乱匍匐几年、几十年的灰尘,灰尘重盖在又新又旧的地方,把金秋的阳光统统反射回去,临走的时候,社区门口那个女人还站着,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我不过有些厌恶这个地方,想着下次不来了。
我以功课为由,从一月回去呆八天缩减到一月回去四天,那四天从来不见三物趴在窗口,母亲催促我自己出去玩玩,我左右闲逛还是逛到三物家楼下,我静静的望着她家窗口,一声不吭,也许她莫名探头的时候会惊喜的发现我,然后我们像曾经一样逗弄,当然,我希望她把手机忘在什么地方充电,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然后我恳求她留下吃晚饭,再恳求她留下过夜,丰满的幻想被脖子的酸痛踢回现实,窗口仍旧紧闭,什么都没发生。又往其他地方闲逛会儿,我就回家了。没到家门,窗口处就看见眼镜媳妇站在里面和母亲说话。“......不知道看什么.....你管......”我径直走进去,她们闭了嘴,我拿了个碗盛饭吃饭,吃完收拾书包,对母亲说:“明天上学,我走了。”父亲送我到小区楼下,简单叮嘱也走了。那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草丛里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拳头大的蜗牛踩碎,一边晾洗沾染蜗牛尸体的鞋,一边望着整夜枯燥的夜色,想明白了:人嘛,总是会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