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
谢浮光万万想不到崔筠会说出这句话,崔筠说话,稍微坐正了些,从腕上褪下一只镯子递给谢浮光:“你支撑这么久也是不易,我这一病又耗银子,你拿这个当了去。”
谢浮光见这镯子色泽绵柔,十分干净,知道必是她的爱物,忙道:“不怕姑娘笑话,要维持这庄子确实不易,不过我暂时找到些生财的法子,姑娘安心养病就好。”
这还是山上奔逃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说话,谢浮光说完这话猛然想起当日他强背着崔筠,崔筠责怪他时说的话:“我让你停下是命令。”忽然害怕他这时推脱崔筠又会多心,谁知这次崔筠却没什么,只道:“那就多辛苦你了。”
谢浮光心里一松,见她将那只镯子又戴回腕上,只是她过于瘦弱了,显得那只碧玉手镯尤其的宽大。
崔筠这时又道:“去将我的琴拿来。”等谢浮光将琴给她,崔筠抚了一会琴身,她也没有认真要弹琴,只是随意用手指轻轻抚摸琴弦,那葱白的手指似乎要融入琴身枯木里,谢浮光见她这样,忽然身心都沁出一种孤寂的寒意,他在此刻忽然有些理解她的孤独。
崔筠似乎不欲放他走,问他道:“你既然会读书,可会抚琴?”
“奴才不会。”沦落到为奴为婢的份,会也只能不会。
“你去吧!”崔筠抱着琴,又往后躺下,见他如此,谢浮光突然有些后悔,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若我肯学,姑娘可否教我?”
“嗯?”崔筠抬起头。
谢浮光还是决心去山下求医。
他背着书篓来到山脚下,将所抄之书换了二两银子,将走之时,同这书肆老板闲谈几句,之后切入正题,问:“这镇子里有没有什么高明医者?我有家人久病,请了几回大夫都不能痊愈。”
那老板与谢浮光打了几回交道,见他人品端正,字也写得好,只以为他是哪家寒门学子,因此殷勤答道:“有倒是有,只是不好请。”
谢浮光侧耳看他,书肆老板继续道:“你往东走,那山脚下有个李家村,那里住了个王鸿信大夫,医术十分高明,听说曾是宫里的御医呢,十里八乡的常常上门求医,听闻没有他治不好的恶疾。”
谢浮光来了兴致,谢过老板道:“我这就去。”
老板摆摆手道:“这没什么好谢的,你但凡打听一下,大伙儿都知道,快去吧,病人可耽搁不得。”
谢浮光就此告辞往李家村去。他边走边想,这李家村不知是不是盼兰口中的李家村,就这样一路向东,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到山脚往上依着一个村子,时近中午,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谢浮光在村口看到李家村的木牌,过了一座石桥就见到几户人家,他去询问王大夫所在,村民给他热心指路,他一路往上走,很快找到王鸿信大夫家里。
这是一个通透的小小院子,只有三间茅草屋,院子里有两垄地种了白菜,其他地方晒满草药,谢浮光在门口望了一会,见灶房里走出一个白发老头,手拿一只灰陶碗,正准备吃饭。浮光上前打了招呼,说明来意,王鸿信见他年纪不大,粗布麻衣,看着像个读书人,想着必是家中双亲有恙,痛快答应了。
两人约好明日来请王鸿信上山之后,谢浮光才拜别离开。谁知他在门口转了个身,就见王家隔壁也是个小院,院门口跪着一人,这人谢浮光见过两次,再不会忘的,正是那个叫张省的年轻人。
谢浮光冷冷朝张省走了两步,就是这人上次上门欲羞辱崔筠。
张省也看到谢浮光了,他正一腔气性无处发,转头一看,这不是小瞎子那仆人么,张省嘴角一弯,闪身站起,立在谢浮光身前。
“好啊,你送上门来了!说吧,小瞎子让你来做什么?”张省想的很明白,师父不许他随意动武,但若人要先打他,那他也不能不还手是吧!
谢浮光眸色一冷,扫了张省一眼,但是他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一般要从张省身边走过。
张省惊呆了,上前拉住他,“这人真没意思,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谢浮光又冷冷回头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张省一时忘了说什么,心中一怒,索性抬起一脚,踢在他后背上。
张省常年习武,又比谢浮光长了一岁,谢浮光哪里是他的对手,应声倒下。若是平常摔了一脚也不算什么,但是谢浮光倒霉,也可以说张省倒霉,偏偏谢浮光倒下的地方有一块石头,那石头又磕在他额头上,谢浮光费力坐起来,一摸脸是一片滑腻,张省吓的惊叫起来,站在那不敢动。
这时候贾轩气势汹汹从院内走出来,指着张省气愤道:“你给我跪下!”
王鸿信早听到外面动静,唬了一跳,跑出来一看,见方才那个少年满脸是血,正想上前来帮忙,就听到张省悠悠辩解道:“是他们要来挑衅我!她一个尚书府的小姐,何必远巴巴的跑来找王伯伯求医!”
王鸿信仔细一想,张省的话是说,这少年所求他医治的,是尚书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