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元日前夜,张省果然如约前去学琴。
上山之前,贾轩警告张省道:“既要跟筠丫头学琴,你就要尊她为师,不能再想着报复作弄,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做了什么,我饶不了你。”
张省无奈应了,抱着琴上山去。
第一天去学琴,他有意起了个大早,不过卯时初刻,他已到了庄子上,同门口的看护说明来意,那看护让他进去,往内走了几步,就听到袅袅一段琴音,他驻足仔细听,只觉得弹来弹去都是一段曲子,原来是小瞎子早起练琴呢,他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这么刻苦?
是阿照来接的他,阿照早听谢浮光说会有人上山学琴,一见张省是个同她一样年纪的少年人也有些惊讶,只见张省一手横捏着琴,十分的随意,心里叹了口气,将他引到书房,说让他先等,要姑娘练完琴她才能过去问话。张省只得先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人,是谢浮光在抄书。
张省站在谢浮光身后看了两眼,见他仍然专心抄书,一眼也不看他,自己觉得没趣,坐到旁边去等着。他扫了一眼书房,见架子上书册不多,每一本都整整齐齐放着,随手翻看,多的是经史子集,还有两本兵法,他此时反倒十分疑惑了,谢浮光既说了不去科举,为何如此辛苦读书?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阿照过来叫二人去偏厅候着,说姑娘要在那里教二人学琴。
张省在这院子里走了一遭,已摸清这院子的脉络。所谓的偏厅,就是这个三进小院正厅旁的一个房间,两人进去一看,甚是开阔,地上相对摆着三张置琴的小几,崔筠的“无碍”古琴已经放在那了,两人并排而坐,等着崔筠过来。
阿照扶着崔筠坐下。
崔筠坐定便道:“我虽年幼且琴艺平常,教你们两位却是绰绰有余,我幼年学琴时,秉承吾师之言:‘为师之道,必在从严律己,教不倦,学不厌。’今日起,请二位在学琴一事上尽听我言。”
谢浮光恭敬答是,张省也跟着答是。
第一堂课便是指法,崔筠私下跟两人说:“等你们学会弹曲子,领悟一些琴曲的妙处,我再与你们说些古琴的文人轶事。”
时人习弹七弦琴,崔筠将挑、抹、勾等指法手势依次演练三遍,让两人跟着她照做一遍,直到听着声音对了,才对两人道:“你二人先熟悉抚琴手势,手势练熟了三天之后再来见我。”
张省觉得十分简单,几个手势而已,他做了几遍就觉得已经掌握,见谢浮光仍在练习,也不管他,自己抱琴下山去了。
三天之后,崔筠让二人将各种手势先做一遍给她听,两人一一演示,勉强过关,但崔筠让二人听她口令,她说什么,二人便做什么手势,谢浮光还能勉强应付,张省慌乱之下总是出错。
崔筠便叫来阿照道:“你去取两罐豆子并两个空罐子过来。”
阿照十分疑惑,不到片刻,阿照去厨房取来两罐红豆和两个空罐子,分别放在张、谢二人面前。
崔筠道:“你二人每练一遍,便取一粒豆子放到另一个罐子里,取完豆子我们再进行下一课。”
张省十分震惊,这么一罐红豆,少说有几百上千颗,捡完这些豆子得到什么时候了!
张省在想着是踢豆子还是摔琴,红豆在脚边,古琴在手下,要不然一起?
他还在犹豫着,见崔筠已经走了,谢浮光抱着琴,拿着罐子也走了,张省倒是犹豫起来,他心里又有一个小人对自己道:“冷静,冷静,把这些拿回去给师父看看,就让他瞧瞧小瞎子是怎么折磨我的!”
谁知贾轩看了这罐子红豆,捋着胡子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丫头有主意,这样好,磨磨你这浮躁性子。”
贾轩又叫来贾营提他捡红豆,勒令贾营一粒红豆也不许浪费,也不许作假,这下好了,贾营和盼兰两个真的要等张省弹完一遍就捡一粒红豆,张省气的脱了衣服在外面练了一上午的长刀,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屋内抚琴。
到了晚上吃饭时,贾轩道:“我曾经还想过让你去跟村头的王大娘学学绣花,你就好好练琴吧,不然绣花和练琴,你选一个?”
张省扒了一口饭,努力抑制住自己把饭碗扔了的冲动,假装冷静答道:“我跟着小...”瞎子两字是万万不能出口,鬼使神差的,张省道:“我跟着小...师傅练琴。”
因此这一天之后,张省虽不愿,也是在贾营和盼兰的监督之下生生练了几百遍“豆子”。
等他再次上山,已经是三月份了。
张省将那罐红豆留在他房内,只抱着琴上山去。
这一次,崔筠没有再为难他们,而是教了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叫《折柳》,简单易学,你们看我指法。”
接着,崔筠的手指轻轻翻动,流出一只温柔哀婉的小曲,张省心中略有惆怅,他看崔筠神色,觉得她十分专注温柔,忍不住又转头看谢浮光,谢浮光边看边学崔筠指法,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