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不知道好多少,他甚至暗自庆幸崔筠眼疾,这样,她才会依赖他,信任他,他为自己这点私心觉得惭愧。
谢浮光正这样默默想着,一回神见眼前一队送灵的队伍走过,麻衣素服,薄棺上一个大大的“奠”字,唢呐鸣响,十分哀戚。
两人停步让行,谢浮光搀着崔筠,忽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像一头落单的雁,撞在棺木上了,送葬的人群惊作一团,谢浮光将崔筠护在身后,看到黑色的棺木上滚下一滩鲜红的血,有一人像是被惊飞的鸟从人群中跑了出去,正是李正业。
“是李珍珍。”撞棺之人是李珍珍。
谢浮光简单说了此事,崔筠听到动静,想不通李珍珍为何撞棺,转身走回庄子。
李珍珍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仍是抑不住血滲出来,衬的她脸上青白一片,王鸿信勉强为她包扎完毕,又看到崔筠二人回来了。
李珍珍看到崔筠,爬过来抓住崔筠衣角道:“我回去叫了哥哥就跟白家和离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爹——不让我进家门,我连我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简直字字泣血,崔筠抬头摸到她的脸,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时候她母亲已经去了,自己在病中渐渐看不见,她父亲与叔母日夜照看她,常常忧心,她那时候就想她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父亲的累赘,倒不如随母亲去了才好!
有一回她半夜溜出门去,想着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但又放心不下父亲,偷偷到父亲门前告别,她在父亲窗前的花丛里站着,听到屋内只有轻轻翻书的声音,然后是父亲在屋内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她那时候想听父亲说一句话再走,谁知直到小厮送了洗脚水过来,父亲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依旧一句话没有,还是小厮劝道:“老爷,夜深了,该睡了。”
父亲才说了一句:“姑娘睡了吗?”
崔筠一瞬间心中悲伤难抑,倚着窗暗中抽泣起来,又听到那小厮道:“姑娘早就歇下了,夫人看着呢。”
崔筠直等到屋内彻底没了动静才离开,她决定留下来陪着父亲。
想起这一番往事,崔筠心中柔软下来,她蹲下身对李珍珍道:“你这样,你娘亲会不安。”
李珍珍一瞬间就满面挂泪。
“别哭,才包扎好!”李珍珍还没开始苦,王鸿信倒先吼了起来,什么事啊,一个治不好,一个要寻死。
李正业见李珍珍不好,哄着她躺下,崔筠二人自回去了。
两人平时也是话少,但谢浮光见崔筠今日异常沉默,连看她好几眼,崔筠自然是察觉了,对谢浮光道:“人各有命,我这样活着也是好的。我的眼疾是...”
她还没有说完,谢浮光抢先道:“我不信那些!”
崔筠左侧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过了三日,崔筠主动要下山去,两人相携着下山,一直走到李珍珍家门口。
崔筠是来看李珍珍的,她依然跪在家门口,头上伤口未消,李家只有三间茅屋,并一个小院,邻居们对李珍珍跪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的。
谢浮光却有些不解,她母亲已经去了,父亲不让她进家门,她这样做是为什么?
“是在告别。”
看着李珍珍已无大碍,崔筠让谢浮光给她送上一锭银子,李珍泪眼回头看崔筠,摇头拒绝了。
崔筠二人这才离去,时值五月,山林间鸟鸣莺叫,二人走在山间,崔筠对谢浮光道:“阿照当时也同她一样。”她陷入某种回忆。
“那时候,我跟爹娘乘船南下,阿照的父母被水盗所杀,她也不过十岁的样子,我爹爹看她可怜,就让她跟着我们,我们当时来新京,除了一个管家,什么人都没有,阿照来了,能陪着我玩,我就很开心,但我觉得阿照常常不开心,她从不开口谈她的父母,如今我看到李珍珍,觉得她比阿照还为难,也不知道为人父怎么能做到那个份上?”
她说着忽然停下来,轻拍谢浮光手臂道:“后面有人。”
谢浮光回头看,见不远处一颗树下白衣微动,猜是李珍珍。但李珍珍并未说话,也没出声恳求,两人继续往前走,就这样他们走她也跟着,他们停下她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几次之后,崔筠让谢浮光去叫她。
李珍珍到崔筠深浅跪下。
崔筠问她:“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李珍珍不语,谢浮光又要将那锭银子地上,李珍珍拒绝之后,才鼓起勇气央求道:“民女想去山上伺候姑娘。”她早听说崔筠是京里高官家的姑娘。
崔筠脸上莫名浮现出笑意:“你以为我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是被罚才到的这里,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
李珍珍道:“我哥哥要去从军,我已经与父亲道别,再不想待在山下了,只要姑娘赏我一口饭吃,珍珍愿意伺候姑娘。”
崔筠想了想,答应下来,道:“这两年你就跟我在山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