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了凉,我将毛衣从衣柜深处翻了出来。
嘉一喊我下楼。
她正在列一份宾客名单。
“做什么?”
“我的生日宴。”
我顿在那里。“生日宴?”
嘉一往年的生日都是出国去玩一阵子,没有特意办过聚会。
嘉一笑着看我。“四十岁了,该办一场,迎喜气。”
已经四十岁,人生的分水岭,是应该隆重办一场。
我趴在桌上,看她手里的清单。“可离你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
“我生日那几天,嘉横不在国内,他参加不了,不如提前办。”
我轻轻感叹。“他的日程已经排到那么远。”
“忙得很。”
嘉一继续低头写名单。“转眼间,我和嘉横已经老了。我总还记得小时候的许多事,仿佛是昨天。”
我拉住嘉一。“一点看不出来,这幅面孔只有十八岁,永远十八岁。”
她笑起来,握住我的手。“四十岁有四十岁的好,十八岁时的我明白不了。”
我坐下来。“十八岁时,你在做什么?”
“我去留学了,高中一毕业,立刻拖着行李飞去美国。”
“他呢?”
“嘉横……真巧,他十八岁时也去了国外,一张机票,独自去了俄罗斯,一待就是两三年。”
我笑起来。“姐弟俩一样潇洒。”
嘉一倒是认真想了想。“不,不一样,就算我是他的亲姐姐,我也受不了他那种人。”
“你们都比我勇敢。我不敢离开,也不能想象如何独自在国外生活。”
“真到了异国,慢慢的也就都知道了。洋人们的生活除了贵,其他没有什么不同。英语只要掌握最基础的,日常交流也够用。”
我低下声音。“他似乎很想把我送去留学。”
自方嘉横收养我以后,六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和我提过去美国读书的事。
嘉一看我。“他还是希望你有机会远离这一切。”
可我已深陷其中。
我收回神,只当作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明白。”
嘉一低头继续列单子。
生日宴前,我陪嘉一去逛街。
她挑了许多衣裳,是给我的。
她教我审美,教我礼仪,也教我一些人情世故。
我跟着她学习良多。
嘉一做金融出身,后来开了自己的公司,她对市场风向始终敏锐如同狙击手。
我同她正经说道:“想学你赚钱的路子。”
如此,便可以自力更生。
“首要,要看懂那些数据和公式。”
立刻败下阵来。
缺少理科脑袋的天赋,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想其他赚钱法子吧。
“二哥上学时成绩如何?听他说,他成绩优异,数一数二。”
“是,成绩好极了,尤其理科。他儿时梦想是做一名物理学家。”
我顿住。“还以为他是唬我的。”
嘉一一边从柜姐手里接过那些奢侈的洋货,一边仔细翻看皮面的设计纹路。
“他成绩确实好,我都不如他。如果不是后来没读完高中,他或许会进世界名校。”
“为什么没有读完高中?”
嘉一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将那件外套递给柜姐。“就这件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他忽然觉得读书没意思,想出去看一看,于是跟家里要了一笔钱,去了俄罗斯。他也挺有本事,去了之后,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一直自力更生。”
我忽然发现,我从来不知道方家是怎样的背景。“嘉一姐,你们家一直很有钱?”
“也不一直是这样。我们出生时确实比其他人的环境好一些,我父亲是税务局局长,母亲是大学教授,算是正统安稳的家庭……其实,我和嘉横还有一个大哥。”
“大哥?”
“是,大哥是我们家的骄傲,优秀极了,可只有十八岁,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偏偏在那一年,嘉横出生了。我父母一直很伤心,因此将大哥的名字给了嘉横。”
柜姐端了一小碟甜点,为我们在茶几上仔细地摆好餐具,弯着腰同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嘉一对她递了个微笑,继续低声说道:“嘉横和大哥其实挺像,除了性格,他赶得上大哥的聪明。后来嘉横去了俄罗斯没多久,我父亲因为涉嫌贪污,被抓了进去,母亲急的病了,我们家道中落……嘉横这时候才从俄罗斯赶回来,同我一起主持局面。”
嘉一说得风轻云淡。
我怔在那里。
一直以为,方嘉横是无忧无虑的阔少爷,依靠着家里的背景,无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