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名身穿褐色圆领锦袍的内侍,此内侍,眉眼间亲和,看向愣在堂上的姜离,轻扯嘴角,“请乐安县主随我来,官家要见你。”
宋京杭见孙殿头亲自出来了,忙离开座位,躬身叉手,“不知下官哪里出了纰漏,还要劳烦孙殿头亲自跑一趟?”
孙殿头笑着摇摇手,“宋少卿问的很好,只是官家想见一见乐安县主,特命我出来相请,跟宋少卿无关,无须多思。”
好家伙,原来官家一直都在!
思及至此,姜离的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在适才自己回答的句句属实,若出了半句错处,当下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孙殿头见姜离站在堂上未动分毫,向偏门内比手道,“乐安县主,请吧,莫让官家等久了。”
现如今姜离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当初父亲意外身故,她就觉得此事不简单,始料未及的是才时隔一年之久,父亲就被莫名泼上污名!
姜离提裙向偏门内走去,青黛小步跟在后头,脚还未迈进门槛,便被孙殿头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官家无召不得入内,你且在这侯着吧!”
孙殿头在宫中当值多年,早就耳濡目染,眉目间自带些威仪,吓的青黛缩了脖子,忙不迭的退了两步,垂手站在偏门。
姜离刚进来时就觉得这正堂深幽,没想到,转过偏门,里面还有一个小密室,现下,两个小内侍守在门口,见孙殿头来了,忙躬身叉手,孙殿头回过头来,浅浅瞥了姜离一眼,道,“官家素来宽和,县主不必忧心!”
宫里的人个个都有个玲珑心,自己那点小心思瞬间就被人看了出来,姜离勉强扯着嘴角,“孙殿头说的是。”
孙殿头不置可否,笑笑,抬脚迈进门去,姜离暗自咬牙,也跟了进去。
这密室倚着外面的大堂,仅有几步之遥,适才堂上的对话想必也一句不漏的传进了这里。
密室里的案子上放着一个铜炉,铜炉里香烟袅袅,燃着松香,边上还有几本册子。
一个赭黄的身影慵懒的歪在圈椅里,手随意的搭在圈椅上,食指磨搓着拇指上的绿扳指,听见脚步声,倦怠的眼皮缓慢的抬起来,见孙殿头已将人带到,细细打量过后,笑道,“建安侯家的小娘子如今都这般亭亭玉立了。”
姜离以手加额跪拜下去,“臣女姜离拜请,惟愿吾皇安康。”姜离伏在地上,没得到官家的允许,久久不敢起身。
官家瞧着伏在地上的一小团,眼眸深邃,便沉声道,“起来说话吧。”
“是。”姜离心里战战兢兢,却还不忘端着礼仪,心里嘱咐自己万不能失了分寸,丢了建安侯府的体面。
姜离抬眸向上瞥去,只见官家身穿赭黄圆领锦袍,两肩纹着祥云暗纹,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绾在玉冠中,眉眼间略有疲惫,深邃的眼眸正定定的瞧向自己,吓得姜离急忙低下头去。
姜离低头垂眸站在堂中央,这份小心谨慎落在官家眼里,莫名的舒心。
因着饶州的铁币是建安侯押送进京的,况且他也为此陪上了性命,要不是朝中那些老臣天天在朝堂上吵吵,自己现下也不会出现这密室里,要一个小女娘为自己解惑。
斟酌再三,官家开了口,“你可知我为何在这密室见你?”
“定当是为饶州的铁币而来。”
“你倒是个直爽的,既如此,朕便也直爽些。这铁币疑案究竟与姜家有无干系?”官家定定看向姜离,想从姜离的身上找出蛛丝马迹。
听官家直接将心中疑惑宣之于口,吓得姜离再次伏身在地,“请官家明鉴,我建安侯府世代忠良,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初,入库校验之时,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更未发现□□!”
“时隔一年之久,这其中发生过什么,无从知晓,铁币掺假这般手段,建安侯府断然不敢为之,况且这中间经手之人颇多,有能力且有胆力在铁币上动手脚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如今的建安侯府早已名存实亡,姜家实在没有能力操控这一切,还望官家明断!”
姜离直指事情的症结,让官家重新审视起还伏在地上的姜离,孙殿头见官家陷入沉思不说话,上前两步,压低嗓子,“这乐安县主所言不虚,建安侯府的确大不如从前,除了徐国公夫人会时常走动,京城的官宦女眷也已不在登门,又出了这等事,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呢,想来也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官家听孙殿头讲完,冷哼一声,“这些人惯是些墙头草,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用的炉火纯青,朕让他们追查线索,他们半点踪迹也找不出来,整天只知道在朝堂上吵吵,在一个死人身上做文章,一个死人居然能把朕的钱币换掉,莫不是闹了鬼,真是一群酒囊饭袋,通通都是废物!”说罢,一拳重重砸向书案,惊的案上的册子都颠了几颠。
龙颜薄怒,即使是孙殿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是,是。”孙殿头小心的陪着笑,边示意姜离起身。
官家的话,在姜离心里起了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