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一般,咬着手低头剧烈地呼吸,有几下激烈到祝余若几乎以为他就要那么过去了。
可就算情绪激烈成这样,他依旧死死地拽着斗篷没有放手,不让面孔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祝余若守了大半个时辰,他才从某一种情绪里回过神。
彼时另外三人因无聊已经散开了,祝余若正在温习泡茶的技法,险些被开水烫到,忽然有一只手从旁里斜出,像是察觉不到烫一般行云流水地做完了一套流程。
两人各自端着一杯茶,相顾无言。
斗篷人低头看着茶,哂笑一声:“我有预感,我活不长了。”
“他来索我的命了。”
祝余若想说,再这么哆嗦下去,得是你自己先吓死你自己,斗篷人忽然道:“掌柜的,你知道你家酒铺不干净吗?”
祝余若被茶水烫到了舌尖,皱了下眉,“怎么说?”
“昨天晚上,就在那里,”斗篷人缓缓地指向祝余若头顶的位置,“有一个吊死的女鬼,吐着舌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可我正准备叫手下来时,她又忽然不见了。”
“再出现,”斗篷人的手又指到了祝余若坐着的地方,“是在这里。她不再是吊着,是站着,站着时,白衣裳垂到了地板上,她的头发很黑,眼珠子也很黑。”
“……”祝余若把茶放下了,又觉得手冷,又捧了起来。
“然后,她就到了我的床头,俯下身来盯着我看。”
祝余若道:“兴许是做梦。”
“不是梦!”斗篷人低喝道,“她俯下身来,好像要掐我的脖子,头发垂下来,碰到我的脸了!那个触感,我记得清清楚楚!在快要碰上我的时候,她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说完这句,他仿佛被抽掉了骨头,肩头塌下,唇色几乎与面色同样苍白,“今天晚上,她的手就要搭在我的脖子上了。”
说了那么一通,肯定不是给祝余若听着当乐子的。祝余若试探地道:“那你今晚不如坐在大堂,或者是找谁与你作伴?”
斗篷人闻言猛一抬头,道:“掌柜的你来吗?”
说实话,真要是来了女鬼,祝余若也得一起送菜,她刚要婉拒,斗篷人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上这座山吗?”
临夜,住客们吃完了饭,再度准备上楼。
祝余若准备在厨房里多摸一把刀,忽然有人靠近,一个激灵抬起头,发现是周子逸。
还未开口,他低声道:“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等他走远上楼,祝余若才意识到周子逸的房间就在斗篷人隔壁,如果他听力足够灵敏,是能听得见他们的对话的。
想了想,祝余若还是多摸了一把酷似匕首的刀藏在袖子里。
斗篷人看见祝余若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诚恳地道:“掌柜的,有你在我就安心了许多。”
祝余若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板能让他安心什么,但也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两人闲扯几句话,斗篷人总算进入正题,开门见山:“我曾经官至礼部侍郎。”
祝余若心想,不知这个朝代怎么算,但至少得是个三品。还真是一尊大佛。
“但没做多久,就被人陷害污蔑,一路贬官下放。也尝试过为自己平反,但京城的流言蜚语远不是我一张嘴能盖得过去的,因此也是收效甚微。”
“于是,我一怒之下辞了官,不再与他们那群苟且之辈共处。”
斗篷人顿了一下,语气微空,似是在回忆,“辞官之后,我梦想是游遍大江南北,于是便携着随从一道南下,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但是,从第一天开始,我沿路上就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像之前说的酒坛子里有眼珠,楼顶有锯木头的声音,都是些诸如此类的琐事,总是冷不丁地跑出来吓我一跳。”
祝余若道:“虽不致命,却招人厌烦。”
“确实如此。”斗篷人扶着额头,“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语调微微上扬,语气也不如之前的低沉。
祝余若道:“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转来这边,若是他摘下斗篷,那么他的双眼,必定是直视着祝余若的双眼的。
“只要我的队伍中,有一个人死了,那么我那个晚上,就能安睡无忧。昨天我的手下没有死,所以我才看到了那个女鬼。”
祝余若站了起来,稍侧过了头,斗篷人道:“你找隔壁那位公子吗?实在不好意思,我觉得他可能会比较碍事,先给他送了一壶茶,就是你喝的这壶。”
祝余若把目光从茶盏上收回,眼前开始一阵阵一阵的晕眩,任她掐破了手掌心也没有半点缓过来的迹象。
在天旋地转中,她模糊地看见斗篷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剑,剑身尖端泛着诡异的黑色。
他轻声地,宛若叹息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