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峻遥凝神看着那个安静靠着石壁睡着的少女。
白日里脸上的灰痕已经被洗掉了,露出的是一张白净细腻的脸。
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闭上了,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面容上有未散的疲倦,呼吸几乎轻不可闻。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风,上面有银线织就的花纹一团团的,带着不知名的香气,若有若无。
不知是那几大家中哪家的小姐出门历练,还未染上见遍人间丑恶,还带着懵懂善意的天真。
不似他这种人,自小便要怀揣着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才能活下去。
火光微微晃动,山洞里只留下了一道影子。
庾欣枝醒来的时候,火堆已不似之前那般烧得旺,旁边的灰烬带着未消的余温,就像她身上被拢在一起的暖意。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风,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环顾四周,这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她检查了洞口摆的阵,好好的,没有妖物偷偷进来。
那个人自己走了。
想到他之前问她包袱,该不是自己找东西去了吧。
望向外面一片漆黑,月色被云掩盖。
白日里那逃走的妖怪万一再伤人怎么办。
她们家本就是除妖斩邪的,人若死在她周围,那这一身本领岂不是无用。
庾欣枝打开包袱,往自己怀里塞够了东西,拿出药瓶,上面有那少年残留下来的气息。
一道追踪符燃起,金色的灰凝成一只蝴蝶绕了药瓶两圈后,向洞外飞去。
她跟着蝴蝶微弱的光向前奔去。
而白日小溪旁,此刻一片黑暗,四周只闻细细流水声,偶有兽语虫鸣,空气寒凉,更显可怖。
脚步声逐渐靠近,要费十分眼力才能望见一道高高的人形。
水面上露出一个头,头发长长像漂浮的水草,要把什么东西拉下去一般,长长久久地在水里陪它,紧跟着蜿蜒摆动的身体摆动着浮出水面。
女妖坐在溪边石头上,看着黑暗中的少年人,指头挑着一个包袱。
“谢峻遥,我就知道你会为了这东西回来的。”
黑暗中的谢峻遥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然后抓住未消的笔划,接着手上面多了一团跳动着的燃烧火焰。
女妖厌恶地皱起眉头,她是水里的妖怪,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烧起来的火。
“当然要回来,好一次彻底解决了你。”
谢峻遥脸上带着厌倦神色,虽然这东西并不致命,但就像夏夜里的蚊虫,在耳边闹多了也是会烦的。
“解决我,这么多次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女妖嗤笑,但还是有意地绷紧了身体。
谢峻遥的实力她并不十分清楚,之前的数次她虽然都能逃掉,但总觉得他并未用全力,好像乐得她缠着他们师徒一样。
“你这次竟与白涧水分开这么长时间,莫不是他身体恢复了,要抛弃掉你这个半道捡来的徒弟。”
女妖故意用尖锐的语调刺向谢峻遥,存心想看他恼怒,也是打探,若是白涧水恢复了,以后要杀他怕是更难。
谢峻遥淡淡看着她,没有什么情绪,像是说今天要吃什么饭一样平平开口:“白涧水死了。”
女妖本等着他会说白涧水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寻不到,又或者他们分开是为了掩护白涧水。
无论怎样,白涧水必然还呆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等着她去杀掉他。
以至于她像听不懂这句话似的,张大嘴要去质问,怎么可能。
谢峻遥打断了她将要脱出口的话:“他埋在小松坡最矮的那棵松树底下,你若还想杀了他,可以去挖了他的坟再杀他一次。”
只是他今日应该不会放走她。
他过去乐意这妖怪缠着白涧水,总是会故意不下杀招。
这泥鳅精本身滑不溜秋,逃命的本领很好,白涧水虽对她逃走了一次又一次有疑问,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虽不能让这泥鳅精杀了白涧水,可放着恶心白涧水总是好的。
只是如今白涧水已死,这躲躲藏藏避仇的戏码该终止了。
泥鳅精看着谢峻遥神情,知道他没有骗她,这些年,她也知道谢峻遥是不屑于骗她的人。
以至于那一瞬间巨大的茫然还有紧接着的出离愤怒席卷了她身上的每一处。
她这样的习惯呆在阴冷处的生物此刻却觉得血液要烧起来一样。
字字都是怪异的声调:“死了,死了,白涧水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好意思就这样死了。
他当初用那样残忍的手段虐杀我夫君,我夫君五脏曝于空气,苦苦求死不得。
这些年来我追着他走了那么多地方,看着他虐杀其他妖,看着他走火入魔功法全失,看着他收养了你这么个助纣为虐的东西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