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队商队整装待发,准备分开,向不同的城池去。
宋云声和罗阳景在告别,昨晚过后,两人虽没有成为密友,可也算得上是交过心的人了。
罗阳景笑着说:“宋兄,祝你此行顺利。”
宋云声想说,你也是。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车队里有人大声喊:“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人们看见有一团巨大的风沙在靠近。
经验多的人顿时面如土色,他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沙尘暴来了,捂住口鼻,快找到遮蔽物趴下。”
车队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沙漠里遇见这种事,凶险万分。
罗阳景和宋云声在车旁趴下,用巾子捂住口鼻。
漫天风沙像是一场黄色的大雪,在每个人头上下了一大把沙子。
两人心中虽有恐慌,但也竭力冷静,直到一匹骆驼在风沙里走远。
宋云声倏地站了起来:“我的茶叶。”
骆驼身上驮的是他带来的鹿顶银针。
罗阳景拼命往下拉他的衣服:“你疯了,快趴下,茶叶哪有命重要。”
宋云声什么却什么都不顾了,那就是他的命,是宋家最后的希望。
他跌跌撞撞向前,要拉住骆驼,风沙吹进他的眼睛还有嘴里,他原本高大的身影在黄沙之中显得如此渺小,一阵狂风吹来,要把他吹向空中,但却被突然扑倒。
罗阳景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宋云声,以前只晓得你文弱,还不知道你有这种孤勇。”
他继续爬着向前,风一来就赶紧趴下,最后靠近骆驼时,猛地起身一跃,翻身到了骆驼上,宋云声也跟着爬了过来,罗阳景往下伸手,猛地一拉,宋云声也上了骆驼。
风沙来来回回吹了好久,两人只俯身抱着驼峰,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黄沙里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匹骆驼。
后来,他们借着水囊里的水和剩下的一点儿干粮,在大漠里撑了好几天,再后来他们遇到了一片绿洲,里面有一座小城,茶叶在里面换成了金灿灿的黄金。
十天后,他们随着路过的商队,回到了边城,两个人脸上被晒得焦黑,但都是笑呵呵的。
白驹过隙,二十年匆匆过去,他已近不惑之年,却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想起后来的事,宋云声手紧紧攥着,要赶快向京中写信,问一问贺家最近有没有被打压。
若是连贺家都躲不过,宋家的结局一眼就能望到。
他闭上眼睛。
罗家的事只不过是个筏子,岳父当时要对付另一派系的官员,他顺水推舟向岳父提供了一些真真假假的证据,包括罗阳景去过边境。
那个官员为了保住背后的势力,于狱中自杀,皇帝还不想对那批人动手,拿罗家了结此事。
罗家出事当天,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远在宋府都能看到,他就站在廊下披着露水看了一夜,到了日头从天边升起时,有人告诉他,罗家三口都被活活烧死。
他想,做不了官也是幸事,因为他胸膛里的心脏还会愧疚,还不能在阴谋中完全自如。
只是,罗阳景啊,你都死了,还能有人找来替你报仇,我到底还是不如你。
宋云声心力交瘁,挥手叫人:“把陈雁扭送官府,说他意图谋害少爷。”
陈雁也不挣扎,乖乖被人带走,没有显出一丝害怕。
谢峻遥道:“宋老爷,我现在想问你一些事。”
宋云声颔首:“可以。”
庾欣枝识趣开口:“奔波一早上,我先回客栈歇了。”
谢峻遥沉默一瞬,但还是出声:“好。”
庾欣枝从房中离开,宋云声坐在书桌前,桌面铺着宣纸,上面是临摹了一半的帖子。
下人给谢峻遥倒茶后,宋云声挥手让人退下:“谢公子请坐,想问什么就问吧。”
谢峻遥坐下来,手指不由抚上小剑,抵上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
“十八年前,府中可曾来过一位叫卢宣的年轻男子?”
他娘谢兰兰在时,经常念叨这个名字,所以他印象很深。
宋云声仔细回忆后回答:“我记忆里不曾见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谢峻遥很确定,谢兰兰提过她初见卢宣时他刚从宋府出来。
但宋云声的反应不似作伪,那么是宋云声记性不好忘了这个人。还是……卢宣是个假名字。
“那一年有没有什么不一般的客人来过宋家,比如钱财很多或者身世不凡的。”
谢兰兰说过,卢宣吃穿上都很精细,从不吝惜钱财。
“那一年来过两个这样的人,一位是洛平段家的家主段荆石,另一位是姓江的客人。
段家和我岳家有几分渊源,段兄路过此地替丈人给内人捎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