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处于一处二十来丈宽的深谷旁,对面山高林深,一条银链訇然而下,激荡着谷底的河流。
连接两岸的是一道窄窄的吊桥。桥上悬着两条铁链,桥底为两根细链上铺着一些宽窄不一的木板,疏疏排布,露着或阔或窄的空缝。谷底白浪滔滔,嘶吼着如随时会跃起将人拖入腹中的巨龙。
宋扶山扬声道,“弃马,将箱子背在身上过桥!”
众兵士即刻遵命。下马,弯腰,将箱子绑在身上,扶着吊桥两边的铁链,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板。
宋扶山面上一如平常领兵时的沉着威严,他守在队末,看着兵士逐一踏上吊桥。吊桥剧烈的晃动着,桥上的人如醉汉手中酒碗里的酒一般,一个不慎就会洒落出去。众人行得小心而缓慢。
终于,第一位兵士的双足踏上了对岸。这一侧尚余十多名兵士未登桥。
奚志勇看了眼身旁大哥紧锁的眉头,知道他心中未有丝毫放松。
突的,宋扶山右手一伸,一推,将他推离尺许。
劲风夹着呼啸声破空而至。一支箭羽自两人之间穿过。
宋扶山身子一旋,另一支箭撞上他手中长枪,发出“叮”的一声,颓然落地。落地声却被吊桥上那声沉闷得让人一抖的“咚!”盖过了。齐发的第三箭射向了与宋扶山不同方向的吊桥,正中队伍尾部的一名兵士,穿喉而出。
兵士直直向前扑倒,带着背上沉重的箱子砸向前方一步之距的兵士。那兵士不意此突至的意外,手一滑,脱了链子,吊桥一抖身子,将他也抖了下去。吊桥晃个不休,又有两人足下一滑手一脱惨叫着坠入深谷。吊桥扭得愈发得意了,众兵士一时前行不得。
宋扶山吼道:“加速过桥!”转过身,对上追来之人。
这一队骑兵距他们仅约百步,攒动的人头和蹄声绵延至转角后,约摸有一百多人。为首的那人左手的弓已拉满弦,右手扣住三支箭。黝黑的箭头对着他们如眈眈盯着猎物的猛虎的眼睛。
“史文思!”宋扶山惊道。此人乃霍存手下一员猛将。
“大哥,难道霍将军也已降唐?!” 四弟奚志勇失声道。宋扶山心头一震,若霍存也已倒戈,黄巢如今怕是已到了穷途末路。
三箭劈风斩气而至。宋扶山横枪一扫一挑,两箭撞上钢枪,跌落谷中。
一箭直直扑向奚志勇面门。奚志勇宽刀直竖,挡了开去。却也被震得虎口发麻,倒退两步。心中一凛,“素闻史文思膂力惊人,确是不能小觑。”
此时追兵与众人的距离愈加缩短,箭矢接连射来。
宋扶山和奚志勇将刀枪舞得密不透风,令兵士加速过桥。
箭雨中追兵不断迫近,桥上再有两名兵士倒地。史文思的箭狠辣凌厉,却未伤及平地上的战马。
宋扶山与他想到了一处。彼之所虑,己之先机。史文思等人尚处狭窄的山道,还未踏足宽阔的平地。
“放马!”宋扶山一跃而起,拽过身旁一匹战马,马首转向敌军,枪尖在马臀上狠狠一扎!骏马吃痛跳起,嘶鸣着冲向史文思这一队人。
追兵大惊,急急将箭矢转向此马。片刻间它已身腹插满箭羽。此马却英勇异常,丝毫不减来势。起落间已有几名追兵葬身蹄下。
其中有一新兵,惧的心裂胆寒,腿却如灌了铅般挪动不了。
只见那马首越来越大,大如铜铃的马眼蹬视着他,满溢着痛苦,燃烧着愤怒。下一刻,随着断骨的剧痛,他的身子如扬谷般飞起,坠入深涧。
奚志勇和兵士们如法炮制,十数匹战马汹汹冲向敌军。追兵大骇,纷纷夺路而逃。但山路狭窄,如何能轻易掉头?而他们坐下的马匹亦惊得四蹄乱踢,惨厉嘶鸣。瞬间人、马乱作一片,冲撞到了一块,惨叫声接二连三坠入深涧。
史文思和几位武力较高者在骏马冲来前就跃上了岩壁的几处勉强可落脚的凸起处。
眼见自己带来的这三百精骑在前面的两次阻碍中折损一半,这剩下的一半如今又被战马一冲损失不少,士气大落,史文思心中一狠,身子下滑,双腿微曲,脊背紧贴岩壁而立。
战马转瞬来到面前,他一掌平出对着马腹沉沉一击,将战马硬生生推出两尺。骏马双蹄兀自奔腾着,踏着薄雾坠入深谷。
又一匹疾奔而至,史文思另一掌拍出,战马如前一匹落入谷中。
战马接连而至,他双掌交替而出。尽数击倒。
追兵眼见将领如此勇猛,这双掌的功夫亦是卓绝,欢声雷动,拾起兵刃冲了上来。
宋扶山虽与史文思同在黄巢军中,但二人从未在对方面前展露过功夫,并不知彼此深浅。他凝目瞧着史文思露了这一手,心忖,“霍将军素有威名,手下的大将也如此了得。”
他望了眼吊桥,心头焦急,桥上尚有十余名兵士如拄着拐的老太颤巍巍的未达对岸。
宋扶山和奚志勇对视一眼。二人心意相通,脚尖一点,跃上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