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从慎从中调停安排,承平伯府的丧事办得倒也不艰难。
很快灵堂便布置了起来,棺椁也准备妥当,朝廷那边也上报了,与承平伯府有来往的各家也都得知了噩耗。
冯氏自从得知儿子没了之后就病倒在床上没起来过,她素来坚韧持重,年少守寡后独自抚养大病弱的祁灏,但在丧子之痛面前,她也终究没有支撑住。
承平伯的亲眷不多,能搭手的更是少,所以除去周从慎,姜月仪肩头的担子也不小。
她每日都要跪在祁灏的灵前,从早跪到晚,应对那些来往吊唁的宾客,一日下来脚和膝盖都是肿的,她快有七个月的身孕,更是苦不堪言,若不是周从慎医术高明,每日都会来给她把脉诊治,只怕这么折腾下来,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姜月仪跪得身子麻木,难受得紧了时常便开始魂不守舍起来。
她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祁灏总是病着,她想过他以后可能会病死,却没想过他竟会被火烧死。
他怎么就死了?
她连孩子都还没生下来,他就死了?
简直荒谬至极。
她成了寡妇,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她这一辈子到底该怎样过下去?
祁灏曾经答应过她,她想留下便答应她留下,她会一直是承平伯夫人。
可是现在呢?
祁灏确实没有爽约,但她的一辈子,也终是要被困在承平伯府里了。
她只不过是想自己和顾姨娘过得好一些,怎么事情就会变成这样呢?
她甚至可以丝毫不过问祁灏和苏蘅娘的事,帮他们在冯氏那里隐瞒,可就连这样憋屈的日子,也是她奢求不到的。
或许她想要的,永远都无法得到。
每日到了夜里,那些宾客都已停止前来,看着满堂飘飘晃晃的灵幡,姜月仪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只有隆起的肚腹中的胎动,才能提醒她,她还活着。
过不去了又能怎么办呢?就如同在祁灏的灵前,无人可以替她,只有她自己才能走过去。
总能过去的。
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姜月仪哭得像是要泪尽,那些人看她孕中丧夫,比别的更是要凄惨百倍,也不免更怜惜她,但只要姜月仪自己才知道,她面上是哭的,心却是冷的,像是干枯了的藤蔓一样。
及至到了第七日上,该来的人也都来得差不多了,灵堂的人渐渐开始少起来,除了姜月仪便只有几个旁支的女眷陪着。
姜月仪仍旧是哭,青兰过来倒悄悄对她道:“人少了,姑娘也少哭些罢,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姜月仪掩住面孔,只小声对青兰道:“我有数。”
正说着话,灵堂外又有几声不大的喧哗,这里的管事只道又有人前来吊唁,连忙迎出去,不多时便迎进来一个人。
姜月仪也没注意,这几日来的人太多了,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冯氏又不在,也没人教她怎么称呼,她一概都是低头哭了了事。
直到身后的青兰扯了几下她的衣角,姜月仪才抬起头来看。
面前站着一个颀长匀称的身影,此刻也正看着她,二人眼神交汇片刻,姜月仪已重新低下头去。
祁渊回来了。
他不是说永远不再回来了吗?
他是为着伯府出了大事才回来的,还是因为祁灏死了,他想来伯府分一杯羹?
姜月仪用帕子捂住半边脸,只露了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出来,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祁渊看见的就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姜月仪。
她穿着一身素服,身上披着麻布,未施脂粉,素净得像是一道照在青砖上的月光。
看她身形,肚腹处已然隆起,应是已经有了身孕。
在来之前祁渊不知道这些,伯府的一切从来就与他无关。
他几日前才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祁灏竟然死了,死因还是被火烧死的,他接到信当即便告了假启程回京。
祁灏能死于失火,简直匪夷所思。
他是冯氏的心肝,怎会有这样的疏忽,让他被火烧死了。
于情于理,祁渊都觉得他应该再回来一趟,当初说的是无事不回伯府,可祁灏死了是大事。
祁渊看了一圈四周,便问姜月仪:“老夫人呢?”
“病倒了。”姜月仪短短地答了。
她并不去看祁渊,仍是自己哀着自己的,落在祁渊眼中,竟有几分羞怯。
像是她故意不敢看他似的。
那双眼睛哭得有些肿了,但眼仁却是波光潋滟的,哭过之后更晶莹澄澈,说不出的旖旎。
祁渊心念没来由的一动,想起这是兄长灵前,便连忙背过身去不看姜月仪,一时又有些恍惚起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双眸子似的。
他极力压下那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