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疾驰而过的霍将军一行人，低喃一句：“霍文衍怎会来金陵府？”
二老爷也看见了他们，笑着向孙太傅解释道：“裴知府是霍将军的外甥，想来是来看他的。”
裴似已来金陵府做官有一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孙太傅心中浮起一丝疑惑，开口让二老爷陪他在楼下走走。
“殿下大事在即，你们杜家可得多多上心。”孙太傅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看二老爷频频点头，对这位亲家极为满意，转念想起大老爷，语气渐渐透着不满：“不过是让他出一万两为贤妃娘娘祝寿，他倒好，说账上无余钱拒绝了...贤妃娘娘大寿将近，你知道的，她最讨厌虚情假意之人。”
孙太傅眼神凌厉无比，虽两家已是姻亲，二老爷仍不敢抬头看他，连连答是，说自己今日回府就劝劝自家这个大哥。
两人分别之际，孙太傅喊住他，说道：“回去告诉你大哥，上次他与陈尚书一事，若不是殿下从中调和，他连残废儿子都接不回去！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此话中的深意，二老爷比任何人都明白。
一回府，忙带着人去荣寿堂找大老爷，杜管家说他今日话极少，瞧着是在生气。
生谁人的气？
杜管家无奈地看向二老爷，答案呼之欲出。
“大哥，你在怪我未去送大嫂最后一程吗？”房中并无光亮，二老爷推门而入。
大老爷在大奶奶的房中，蜡烛未点灯笼未拿，见他入内，拂袖坐到床上，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大哥，杜家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切不可感情用事！孙太傅是瑞王殿下的亲信，我岂有不陪他之理？”二老爷点起蜡烛，又是道歉又是解释。
“二弟，杜家不靠瑞王，不也能荣华富贵吗？”大老爷四顾空荡荡的房间，自儿子接连出事后，他已想了许久，杜家就算不投靠瑞王，也是金陵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苦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瑞王造反？
“只要瑞王殿下继位，你我就是大功臣，史书之上，整个金陵杜家，甚至子孙后代都要沾你我的光！”二老爷顺势坐到他身边，与他聊起五年前，他们兄弟俩，一个是六品小官，一个是小有名气的丝绸商人，借着陈尚书的引荐，才得以投靠瑞王。
时过境迁，当日替他们引荐的陈尚书，被陛下训斥几次后，被瑞王一脚踢开，而他们兄弟俩，仕途与生意皆蒸蒸日上，只需一步，便可一步登天，让杜家成为世家大族。
“我们既已投靠了瑞王，何苦又找来李吟娥守节，自她进门，大房的祸事再未断过！她就是一个丧门星！”说至最后，他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恨意。
“大哥，可还记得我当日之言？”二老爷搂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回忆当时的情形。
许久后，在弟弟殷切的眼神中，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的弟弟说：“若瑞王殿下继位还好说，若他未继位，我们总得找到别的法子助杜家再上一层楼。”
他的亲爹问道：“武儿，可有妙招？”
他的弟弟聊起他的恩师，借着一门三节妇的好名声，被陛下重用，被太后重赏，自此仕途顺遂，官至丞相。
只要一个女子守节，便可得到旁人努力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耀，他艳羡不已，急迫地推荐了自己的大儿子。
“敬哥儿身子不好，最适合娶一女子过门，若他运气不好，等那女子进门就撒手人寰，正好以克夫为由逼那女子守节！”
总归，他们是不亏的，他满意极了。
往后的几年，他与妻子托几位媒婆找了很多女子，唯李吟娥合他们的“心意”。
可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亏了。
他失了三个儿子一个妻子，流水的银钱花出去了，却连一件好事都没有捞到。
“我记得！所以我才恨我自己啊！”
他恨自己连大儿子唯一的骨血都保不下来；恨自己听信弟弟的话，引狼入室，害妻子枉死；还恨自己儿时读书不成，妻儿与辛苦挣下的银钱全成了弟弟高升的垫脚石！
倘若瑞王有朝一日继位，他早已失去了所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后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