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乱说话,她们的安危系在他身上。
谁知等来接生时,竟发现齐王妃压根儿就没怀孕。
她们都是宫中人,熟知宫中事,但荒唐到这等地步的,还是头回遇到。
谁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暗潮汹涌呢?而她们这些知道了秘密的人,真的还能活吗?
*
齐王妃谢氏,谢太傅的嫡亲孙女,京中有口皆碑的谢家女,于太平二十二年的二月二十七日因难产身亡,只留下了一个男婴。
谢家人当夜便赶到了王府,葬礼上齐王哭得死去活来,谢氏女的祖母和母亲哭到几乎晕死过去,父亲亦旧疾发作,谢太傅为孙女写了很长的悼文,传出后人人闻之落泪;宗室之中人想起谢氏女素日言行举止的妥帖,亦多感慨这样好的女子,竟不长命。
陛下下旨安慰谢家,给了谢氏女的母亲一品诰命之位,封谢氏女留下的儿子为齐王世子。
按着本朝的礼法,齐王只能为妻子停灵三日,但他却上书父亲,只要为妻子守丧三年,陛下准了。
三日停灵,三日绵绵细雨不绝。
人人都道齐王情深义重,却不知在下葬这天的凌晨,情深义重的齐王在人来之前,竟然命令小厮木头将谢玉娘移到口薄棺材里。
“扔到乱葬岗去。”
沈惟良吩咐后,冷眼看着木头和另一个小厮忙活着抬棺,自己则端起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后,倾洒在了地上。
“娘子,”他笑着说,“来世,就别再见了吧。”
他并非完全不喜欢谢玉娘,至少她的模样很对他的胃口。
只是谢玉娘不是她,他心中的王妃,只能是那个笑起来大方洒脱的女子。
因此他不会允许谢玉娘同自己合葬,可他又不能让谢家把她带回去葬了,因此只能委屈千尊万贵的谢姑娘,去睡乱葬岗了。
他看着木头等人悄声将棺材抬走了,方才唤进豢养的两名死士,抬手指了指谢玉娘院子的方向:
“那两个丫头,做得干净些。”
两个死士刚要应声,忽双双变了脸色,其中一个手中的飞镖便扔了出去。
飞镖显然打中了人,来人负伤逃走,飞镖的死士看了一眼后,对沈惟良道:
“王爷,是迎云。”
沈惟良阴沉着脸抬手示意不留活口,在那死士冲出去后,他亦迈步,和另一个死士往后院去。
他不忌惮被那粗使丫头听见,横竖都是要杀了的,但他讨厌在事情将要落定时,横生的枝节。
所以不如他受累,亲送另一个丫头上路。
雨后凌晨的朦胧雾中,初升的太阳未落的月亮同在天上,却仍没能冲破夜色,一身素服的玉松靠在没关严实的窗边,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沈惟良。
沈惟良嗤声笑了。
两个小丫头而已,就算有个人力气大些,能跑些,又怎可能逃走呢?
他抬手轻轻点着桌子,和气道:“好丫头,我给你个机会,为你的小姐殉葬。”
向来胆小的玉松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哀求着:
“求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王爷让奴婢留下来吧,奴婢能照顾小世子,让奴婢照顾小世子吧!不然王爷,老太爷会怀疑的,他那么宠爱我家小姐,他会疑心的啊!”
沈惟良挑了一下眉头,他承认,玉松最后的话值得留意。
“可是玉松啊,”他依旧是那样和气,“活人,是管不住会说话的舌头的。”
玉松愣了愣,忽然起身扑到一旁的针线篓处,拿起了一把剪刀。
她们早知道齐王不会放过她们,迎云也定下小姐封棺下葬这日带她逃走,但她一开始就拒绝了。
不能让沈惟良起疑,尤其在小姐平安之前,不能让沈惟良对迎云的身份有一瞬怀疑。
否则,只怕满盘皆输。
她受过谢家的活命之恩,虽然是丫头,但谢玉娘从不将她当成奴仆对待,此身此命,还了又如何。
姑娘,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救我出去,看着这个恶鬼的下场。
“奴婢,没有舌头。”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