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娘从出生至今,待每个人都很好,也会斋僧布道、施粥救济。
她没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都没和人拌过嘴,和她相处过的人无论真心假意,挑剔与否,都会说一句“谢姑娘人好”。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遇见了沈惟良这种烂人?
他贵为齐王,不想娶自己他大可早说,谢家女儿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除非……
他其实是恨毒了谢家,才会如此处心积虑?
可自家又有谁会得罪齐王呢?
谢玉娘想不通,不过想了片刻,反而浅笑出声。
幸好,他总是差一点,才能害死自己。
“如此,小女多谢太子救了小女,两次。”
浅笑盈盈,她对着太子再是郑重一礼,话中只有感激,没半分愤懑。
但沈继宸埋在心底的弦,偏因她此时的态度此时的话,断了。
他知她并非强撑,却冲动地想要对她说“姑娘不必强撑”,好在他尚算清明,忍住了。
他今天已经错了太多——他不该偷跑来看她,不该说孩子的来历,更不该夸大她的病情。
孩子的来历可以编;她中毒亦不算深,大夫说没人下药,好好调养些日子就行。
他只是,想要留住她。
他莽撞得已经不像自己了。
清醒让沈继宸又退了半步,站在离她远一些的地方,看着柔弱得仿佛一缕轻烟的女子,生硬地说:
“姑娘不必言谢,姑娘只需要好生养病就好,其他都在本宫身上。”
他的强硬终于让谢玉娘没再反驳,只颔首说了声“是”。
沈继宸以为劝好了她,逃似地离开了屋子,直见了外面的太阳,松了口气的太子,才想起还有句顶要紧的话没问谢玉娘。
“迎云,你去问谢姑娘,要不要给谢太傅捎个信;伯勇,你先跟张大夫取了药来,再去密所告诉涂公,本宫明日早晨下朝后就去见他。”他匆忙地吩咐。
“殿下是要一个人回寺里吗?这怎么行?”杜忠急急开口,“这是城郊,太危……”
今儿太子是借陪帝后来城外上香,才能得机会能来看看,不然非有圣旨,太子是不能出京城的。
但沈继宸抬步就走,步子都乱了,逃似的。
杜忠不敢逆他的意思,只能看着沈继宸的背影,对在这儿护卫谢玉娘的侍卫抱怨道:
“这成什么体统?传出去是什么名声?可真是红颜祸……”
没等他说完话,后脑就挨了人一巴掌。
他捂着脑袋回头,就见迎云拄着拐站在他背后,怒目威胁道:
“再嚼这种舌头,我就把杜大人按进茅厕里。”
她与那四个侍卫并两个小丫头,都是太子的人,但他们又和杜忠出身不一样。
杜忠是出身将领之门的武状元,是正经东宫侍卫;而他们只是太子救助的孤儿中有天资的一批,被暗中培养,平时受杜忠管辖。
但迎云从来桀骜粗鲁,好的时候和人喝酒划拳生死兄弟,发起脾气连太子也敢顶撞。
偏偏她是这些孤儿里一等一能打的,连杜忠也看好她的身手,是以她这次众人都疑惑,想知道齐王到底养了怎样的死士,竟然能伤了她。
“……我不和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杜忠念她有伤,捂着头不满道。
“嚼这种蛆,大人比我这种小女子又如何?”迎云虎着脸道,“还有,烦请大人去告诉太子,玉竹夫妻死了。”
杜忠回忆了下才记起玉竹是哪个,未免也是一愣。
不是已安排那对夫妻藏身岭南了吗?
“可见殿下并不能保住所有人的命。眼下说保她平安,谁知过几个月又是什么光景?”
迎云自顾自说完,便不理会杜忠在她后面哇哇斥她无礼的话,转头进了谢玉娘的屋子。
迎云本以为谢玉娘许是在屋内哭,可进了门才发现,她只是端坐在屋中,默默地继续裁着衣服。
褐色的粗布料子,着实不适合出现在谢玉娘的手里,但她很认真地裁剪缝制。
“姑娘,方才他们……”迎云知道她必然听见了杜忠的话,想要劝,却被谢玉娘打断了。
“迎云,没事。”她的语气平和,手下仍不停,“没茶了,叫人进来烧些热水来吧。”
“……是,姑娘,殿下说……”
“我听到了,不必了。”谢玉娘头也不抬,只和气道,“让殿下放心,小女的祖父担着一家荣辱,不会为小女贸然行事的。”
信她早就递过了,只她不可能对太子坦然相告。
太子很好,救了自己,悉心安排饮食起居,还要护她在羽翼之下。
但终归,太子是太子,而自己并非阿垚田儿那般的孤儿,她背后有祖父祖母,有父母姐妹,有谢家满门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