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死了的玉娘子还活着这种事情,自然是南安县的新热闹,所以次日起,玉娘子的绣楼和她哥哥的肉铺前,就有许多人特意路过,只为凑热闹。
不过玉娘子的院子他们是不敢围着看的,玉娘子的邻居们都横得很,护院多,瞧见他们扒门上墙,是真会打人的。
外界纷纷扰扰,谢玉娘却依旧寅时末刻便抱了琵琶出门,在街口那家小食店,点两份润饼,一份馄饨与她的哥哥分食,而后由她的哥哥送着,于卯时二刻前到县东南边的绣楼,她的哥哥再到县城西南的肉铺。
只要玉娘子在县城里总是如此,风雨无阻。
这几日,也不过是路上同她打招呼的人多些而已。
前半个月到绣楼寻衅过的人,被玉娘子的哥哥挨个拎了出来,白拿东西的要赔钱,还要被驱赶到县内各老实商户门前,洒扫擦洗,也和点卯似的,卯时二刻到,酉时末刻才能走。
自然也不怕地痞流氓不听话,一则谁也打不过玉娘子的哥哥,二则玉娘子的船队回来了,有的是人手能看着。
一时间,倒成了县中的西洋景,那些素日被欺负惯的百姓起先还躲着,没两天便开始偷空瞧热闹。
“玉娘子此次是真的生气了。”
“是呢,以往可没见娘子这般行事。”
“是他们活该,整日里欺负人,真当没人能治他们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的,而绣楼中的谢玉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连着五日都在核算船队带回来的账目。
她的对面坐着个精瘦黝黑的中年人,眼里闪着锐光,穿着新鲜的丝绸衣裳,看起来霸气威严地喝茶,但实则他坐得有些不自在,端茶杯时都要多擦两遍手。
谢玉娘头低久了,抬头时恰好见男人又在不自然地擦手,抿嘴笑道:
“武大叔也不必天天这般枯坐,自家里能有什么事呢?。”
武大叔憨笑着,但不动,只道:“横竖小老儿也没事。”
说话间,绣楼掌事抱着两本册子风风火火进来,行了一礼开口道:“娘子,最后两本账账房也过好了,给娘子过目。”
谢玉娘示意她放下,倒了茶给她,自己也斟了一杯,边喝边问:“我之前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娘子放心,我都照娘子的话和他们说了,”掌事也不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喝茶回话,“但那些苦命人官话说得都不好,真见了京城的贵人,怕是就不会说了。”
谢玉娘知道饱受海盗摧残的百姓是何等情状,只摇摇头。
“无妨,你只告诉他们照实了说就好,但有一点,问话人若许他们好处,千万不要实在应,只回来同我说。”
掌事没听懂,端着茶杯看谢玉娘,问道:“不说是贵人可能找他们问海盗作的孽吗?如何还会许好处?”
谢玉娘没回答她,只吩咐道:“说来话长,你只照这话告诉他们就是了。”
如今来的那位贵人的相助,是要些代价去还的,至少得是个有用的人,才能得那位贵人的眷顾保下命来——就如她这般。
可那些百姓早被戕害得只剩一身一命了,待有机会诉了冤情之后,于贵人们还能有什么用呢?真上了衙门,过刀山滚钉板杀威棒,冤情可解,却也可能会被贵人们要求,演个以死相告的戏码。
倒不如都着落在她的身上,她手里可交给贵人的筹码,总比那些苦命人多。
掌事应声正要走时,有跑腿的小丫头过来,站在门前高声道:“娘子,州府的张家来人了。”
谢玉娘眉毛一挑,来了啊。
她抬手让掌事和武大叔都留下,那二位忙站到身后整理衣衫,要给自家娘子壮声势。
谢玉娘收好了账本,方缓缓道:
“快请进来吧。”
*
相比整日在肉铺中杀猪卖肉,迎云还是更喜欢做抓恶霸这种善事,连眉毛都舒展了开,乐呵呵地带着水手在街上转悠,比衙役们还要威风。
实则她不懂谢玉娘为何要如此张扬,这些横行乡里的恶霸早就被迎云打服了,不过自从她们在南安县立稳脚跟之后,谢玉娘便对这些家伙和气了许多,遇事也以钱开路,才搏了个仗义疏财的名声。
和气日子久了,这些人便忘了昔日玉娘子刚来南安县时,是何等雷霆手段;也忘了玉娘子的哥哥是何等武力,才会在他们遇事时蹦出来。
姑娘说的“喂喂而不怀”什么的那句话,还真对。
想不到如今太子要来了,姑娘又回到了初来时的模样。
她记得姑娘以前做大小姐,做王妃的时候,也没有行事果断吧。
太子要来了啊,迎云又教训了一个扫街偷懒的恶霸,心里想着,不知道明里暗里都有谁跟着。这几年里她偶尔会摸摸自己脸上做出来的青色胎痕,会想昔日同僚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想他们如今跟着太子,会不会成些成就。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