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经擦净了眼泪的谢玉娘破涕为笑,沉重的心情因他的话,和缓了许多。
虽然她的身份彼此心知肚明,但不说破,不去剖白些什么,让她着实轻松许多。
“沈郎君,”谢玉娘终于改了称呼,奈何玄君着实叫不出口,阿沈又太不尊重,便如是道,“我想说的是今日大好佳节,小郎君怎么瞧着倒像是有心事?”
沈继宸愕然,一时甚至没留意她换了称呼,只好奇道:“娘子如何知道的?”
“听出来的,”谢玉娘笑道,“郎君的心事都在那小调中了,明明该欢快的,却被郎君弹出了不得志的愁怨。”
“……”
她果真敏锐,沈继宸感叹之余,又觉得这是她担心自己才会如此问,心中又觉一暖,那些黯淡思绪都淡了几分。
但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相争,又事涉几个无辜之人的名声,他不愿让谢玉娘知道。
况她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有白白生气而已。
是以他故作叹气,无所谓道:“没什么,不过是我年岁渐长,家中催我娶媳妇罢了。”
“……啊哈……咳咳咳……”谢玉娘不想一国太子,上元节之日发愁的竟然是这等事情,差点儿笑出声来,忙以咳嗽掩饰。
沈继宸顿时不高兴起来,斜了她一眼道:“娘子要笑便笑……不对,此事有什么可笑的?”
“我只是觉得贵人这般年纪却没家室,的确古怪……”
谢玉娘想要解释,可是解释了一半才惊觉自己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议论的却是男方婚事,着实不妥。
她忙闭嘴,本想要弹琵琶缓解,偏偏琵琶在沈继宸怀中。
几下里一慌乱,谢玉娘再忍不住,抬手摸着耳上戴着的珍珠坠子时,刚好对上了沈继宸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自幼便聪颖过人,又因祖父的悉心教导,是以无论是复杂的人情往来,还是深奥的文辞学识,她都能应对自如。
祖父赞她蕙质兰心,既然蕙质兰心,面对着沈继宸那愈发不加掩饰的情感,她岂会毫无察觉呢?
可她不是未嫁女,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未亡人。
她是衣冠葬于皇陵,受皇家香火的齐王妃。
她是,一个死人。
而对面的青年人注定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成为一代君主,到时天下间有无数佳人供他选择,做她的皇后。
就算他真有什么不靠谱的念头,宗室和朝臣也会掐死那念想。
更有史笔如刀,她亦不愿后人议论起他来,都是那些没意思的东西。
而最重要的是,她最多能想到有一日,她会如他所说,称呼他为玄君,与他平等相待,君子之交,却想不到走到那四方的高墙之中,做他的皇后。
她好像,不再是那个能回到深宅之中的谢家女了。
想及此,刚卸下的心墙被她再次高高垒起。
是方才的她,妄想了。
“贵人勿怪,是民妇失言了。”她垂首,轻声细语地说道,语气中透着刻意的谦卑与恭敬。
她改称呼时沈继宸未及时觉察,待她再将称呼改回去时,沈继宸却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顿觉懊恼起来。
懊恼自己所行太露骨,反而让她有了负担。
不过失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沈继宸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重新恢复了平静。
父母,宗室,朝臣,是他想要娶她为妻,那这些东西就不该她的负担。
“不过是今夜玩笑而已,娘子倒也不必时时刻刻与我守礼,”说罢,沈继宸从怀中取出个大些的荷包,递给她,“这是我给娘子的压岁钱,望娘子喜欢。”
谢玉娘见他不再提前话,心中略放松了些,又见他态度随意,只当荷包中金银彩钱,也不推辞,笑着接在手里:“多谢贵人赏赐。”
谁知等她打开看时,才发现荷包中竟然是六张盐引,合计二百万斤;十张茶引,合计五十万斤。
谢玉娘念头一转,想起南安县时他们的对话,不由皱眉看向他。
对面的太子迎着她的目光,笑盈盈的:“本宫说到做到,还请娘子笑纳。”
谢玉娘打量着他,将东西重新放回荷包,往他面前一推,似笑非笑道:
“烫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