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继宸非但没想到谢玉娘会拒绝,更没想到她是如此神色,当下愣住,现出不解与迷惑。
“殿下是将东西收回去,还是同我说实话?”谢玉娘挑眉,如南安县初见时的傲然,一手托腮,一手点着桌上的荷包,笑说,“殿下若是这等以公肥私之辈,民妇倒不敢再和殿下结交了。”
“……”
沈继宸望着谢玉娘那双漂亮桃花眼中,纠缠着高傲的狡黠,沉默着对视许久,终于笑叹出声。
“娘子果然聪慧,不好哄骗啊。”他玩笑着故做叹气,旋即隔着方桌探身过来,抬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谢玉娘虽嫌他鬼祟,却仍不由自主地跟着侧身过去,手臂支撑在桌上,听他在自己耳边如此这般低语一番后,面色大变。
“他们好大的胆子!”她猛地正过脸去,蹙眉看着沈继宸,怒气冲冲道,“竟然里通外国……公主那边既拿了口供,殿下抓人就是,何必如此?”
此刻,琵琶已被沈继宸放在桌上,二人都撑在桌上,如此对面距离颇近,但因着说起正事的缘故,谢玉娘反而没了之前的踌躇与克制,见沈继宸仍冲她笑,只嫌他轻浮,便怒目而视。
沈继宸到底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素来不会在朝政事上喜怒于行,所以见谢玉娘方才嗔怒的模样才觉得有趣,不过待发觉她又开始气自己时,忙轻咳一声,坐回原位。
“几个普通军士的口供,两封书信,到最后恐怕也与虢州案一样结局而已。因此本宫才想请娘子帮忙演一出戏,不但要解北境兵困,也要将虢州案翻过来。”他解释道,“我也是思索再三,我身边通商事的虽还有陆瑛,但他性子火爆,又不晓得虢州事;而晓得虢州旧案有疑之人,或是朝中官员,或是不通商事的文人墨客,想来,也只有娘子合适。”
谢玉娘亦坐正,思索时还将桌上的琵琶重新抱在怀里,轻轻拨弄了几下弦,随后重重一点头。
“好,”她应得郑重其事,“贵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还请贵人帮我两件事。”
“娘子请说。”
“第一,贵人明早就派人到流云坊来,请我入东宫商议要事,稍微大张旗鼓些,至少得让我的邻居们知道。”
“好说。”
“第二,”说话间,谢玉娘从腰间解下个玉佩递过去,“还请殿下派可靠人,拿这个到南边告诉武大叔,让他们安排三艘大船,水手要干练得力的,贵精不贵多,轻装速行,一月内务必到京,若是能二十天内能到就更好了。”
沈继宸将缺了左角的玉佩握在手中,摩挲着其上雕刻的迎春花纹,还能感受到其主人的余温。
“娘子放心。”他说着,将那装着盐引、茶引的荷包再次推到谢玉娘面前,“现在,娘子可以收下这些东西了吧?”
“自然,”谢玉娘被他逗得抿嘴一笑,接过荷包放于怀中,“不过贵人给的着实多些,我方才心算了一番,三百万石粮草的收运,许到时用不上这许多呢。”
“……”沈继宸见她依旧这般推让算账,摆出个嫌弃的脸色,“娘子若总这般,以后本宫可不敢托娘子办事了。莫说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能让娘子搭钱做事,就说若娘子做成此事,我即便不能替娘子争来旌表诰命,要是这点儿钱还赏不得,这太子也不必当了。”
谢玉娘难得听他言语间有了愤懑之意,便不再推却,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果脯,吃了一口。
入口香甜软糯,但又不是甜得腻人,就着茶吃下,口齿留香,回味得很。
关键是,的确很合她的脾胃。
他推荐得,还真不错。
此刻,对面的谢家女眷已经准备要离开,谢玉娘又贪恋地多看了几眼,直到谢家人都离开后,方轻叹一声,拨弄着琵琶弦,打起精神来问道:
“今夜我很高兴,多谢贵人了。方才听了贵人的琵琶,民妇也给贵人弹奏一曲罢,还是听乡野俗曲,欢快些的?”
沈继宸晓得她是在安抚自己,眼中流露出笑意,也捡了个果脯扔进嘴里,点点头:“好,我就爱听娘子弹些新鲜的曲子。”
外面,明月高悬,热闹非凡。
而这方寸雅间之内,茶点果香,琵琶声悠悠。
*
元月十五已过,转过天来十六日,热热闹闹的年于民间便算是过完了,百姓们依旧是忙忙碌碌地,忙着生活。
谢玉娘依旧如往常一样,穿着自家铺子制成的青色绣竹纹新衣,抱着琵琶出门往流云坊去,去的路上时常会寻一家铺子,吃些早点,亦时常会和邻里打个招呼。
不过今日她刚到绣坊门前,正和门前洒扫的伙计打招呼时,就见个三十多岁,身型富态的男人,领着个小女孩儿往绣坊这边来。
“玉娘子安。”那富态男人远远看见她,立刻拱手高声招呼。
抱着琵琶的谢玉娘顺声看过去,第一眼看的却是男人领着的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