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昨日,被张六郎拦路欺负的那丫头。
她对着孩子善意地笑了笑,小姑娘显然是因她被薄纱覆盖的脸怕了,一直往那男子背后躲,但见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惧意又散了些,便躲在男人后面,对她也报以虽怯但很乖的笑。
“原来这位小娘子是李掌柜的……”
“朱玉。”
谢玉娘正要对那富态男人说话时,忽一个粗犷的声音截断了她的话,回头看去,只见四个全身甲胄的面生男子大步流星地过来,后面还跟着辆雕梁画栋的马车。
为首的人对着她一拱手,拿出个令牌道:“东宫殿下有事,还请娘子与末将走一趟。”
“是,贵人有命,民妇自不敢推脱。”谢玉娘立刻抱着琵琶回礼,不再看李掌柜,而是跟着那四个东宫侍卫,边走边问,“不知贵人何事唤民妇?竟这般着急?”
“娘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将军贵姓?”
“末将姓王,是东宫侍卫副将,杜将军的手下。”
王副将虽然面冷,对她的问题倒是有问必答,举止态度也很是和气,扶着她上了马车,往皇城方向去了。
被丢在原地的李掌柜看着疾驰而去的东宫马车,轻轻抚摸着身后小女孩儿扎着的小髻,面色深沉。
“李掌柜,”此时,茗姑自屋内出来,对他一礼,面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可是要给小娘子制新装?如今倒春寒,别冻坏了小娘子,还是里面坐吧。”
“哈哈,正好,正好,便如茗娘子的话吧。”李掌柜笑着,拉着女儿,挺着个肚子,跟着茗姑进了店内。
偏偏今日事凑一处,茗姑刚招呼人坐下,又有伙计从后面进来,伏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茗姑面露疑惑,只笑着对李掌柜道:“李掌柜且先坐着挑选,小妇人去去就来。”
李掌柜连忙欠身客套了两句,虽坐在那儿让女儿照着册子挑选,他人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店外去看。
不知东宫寻玉娘子去为了什么,更不知她几时能回来。
可莫要耽误了主家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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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而流云坊后院中,茗姑半天才认出来找自己的,竟然是春蔻身边的丫鬟,万儿的三哥,一愣之余敛住笑容,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问,“何事?”
万三哥的身子佝偻得更厉害了,面上带着惧色,结结巴巴道:“是,是春蔻娘子让,让小的来,来告,告诉茗娘子,一,一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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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待谢玉娘抱着琵琶,满面愁容地从东宫回到流云坊时,李掌柜仍坐在流云坊内,面前堆了许多选好的东西,同样满面焦色地坐立不安。
不过他的女儿活泼了许多,挑拣着布料,在父亲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要如何裁衣的事情。
谢玉娘瞧他的模样心底好笑,但脸上的愁色更重了,甚至于还轻叹声后,才对李掌柜挤出个勉强的笑容,礼道:“让李掌柜久等了,哟,挑了许多呢,多谢李掌柜照顾小妇人生意了。”
终于等到她回来的李掌柜暗中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地起身。
“玉娘子客气了,昨日若非玉娘子仗义执言,只怕小女与家仆都要被人欺辱了去,该是在下谢过娘子才是。”
说罢,他正正经经地对着谢玉娘,拱手施礼。
谢玉娘瞧他这般,嘴角带着勉强的笑意,脸上是假作的忧色,眼底却飘过丝不屑的厌恶。
纵奉主家命令要诱她入局,也不必以自己的亲生女儿为筹码。
她看向那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小孩子见她看过去,还对她羞赧一笑,又开始往李掌柜身后躲。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昨儿是真的被吓到了。
“李掌柜客气了,”谢玉娘笑意愈深,避身还礼,“你我既是邻居,总该相帮的。”
李掌柜,正是她家隔壁万有粮铺的掌柜。
而之前抓万儿那三个哥哥时,沈继宸就告诉过她,万有粮铺的幕后东家正是石家。
与虢州案,与茗姑一家冤情息息相关的,石家。
巧了,她要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寻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