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去的时候有莹蓝色的线条从视网膜上爬过,如同昆虫蠕动留下的湿痕,湿漉漉地在视野边缘拖长。秦望看不明晰。
时间与空间再度混乱,一切都走向无序,秦望又抵达多年以前的夏夜,像旁观一场电影,以上帝视角高高在上俯视人间。
正当她跨过那条线,全世界仿佛陷入寂静,连同隐藏在树叶之间喧嚣不断的蝉鸣也为之暂停。
坐在值班室里的保安没有拦她,而他本应该追出来盘问这个时间段离开学校的学生究竟有没有拿到班主任开的离校证明,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堂而皇之走出校门的少女。
就好像是,秦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忽略。
秦望光明正大地走向另一条街道。
时间开始流动。
一中位于市区,到了晚上热闹非凡。尤其是夏天,支着小摊的商贩在兜售小食和水果,逃课的学生穿着蓝白校服钻进网吧和电玩城,充满烟火气的景象站现在眼前,秦望一路走,一面被猛烈的情绪冲击裹挟。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来,又要到何处去,驱使她继续往前走只有一种饥饿的本能,她像幽灵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边游荡。
从胃部升腾起火烧般的灼热,秦望的肩膀与路人相撞,她不声不响,没有呼痛,那点痛楚对比饿的滋味来讲太轻微,唯有单薄身躯顺着相撞那一下的力道向旁边偏移。
“抱歉。”
同龄男生顺势搀了她一把,眼看就要与她擦肩而过,片刻后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同学,你还好么?”
被江砚扶了一把后,秦望睁着漆黑的眼睛略微偏过头。她穿着最常见的蓝白底色的校服短袖,浓密的睫毛上不知缀着的是汗珠还是泪。
她没说话,江砚就又问了一遍,语速放慢,像是怕眼前这个眼神迷茫的少女因为精神恍惚而无法听清似的:“需要帮助吗?”
秦望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她看向两人身边另一侧,灯光明亮的面包店。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江砚若有所思:“你想要那个?”
面包店门口的风铃响声清脆。
秦望第一眼看到的柔软蓬松的小蛋糕摆在货架上。面包店的灯光并非最常见的那种白,而是带着黄澄澄的色调,蛋糕上像是流淌着蜜,扑鼻而来的新鲜香气钻进鼻腔里。
“想吃什么就拿吧。”
她拿起了小蛋糕,甜甜圈,面包……一溜烟塞进购物袋里。
江砚则为她买单,将其当做在路上相撞的赔偿小礼物。
面包店里有方便客人就餐的桌椅,有时候也会有周边学校的年轻女孩坐在小圆桌旁聊天写作业,牵着手走进店里的青涩情侣也并不少见。
秦望和江砚除了出众的外表,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叫人惊奇的一对。
店员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年轻人的甜蜜和登对大抵让她回想起青涩的校园时光。穿着西式校服、眉眼温柔的男孩和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一看就不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多管闲事的成年人偶尔也会思考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那一定会是个浪漫的故事。
店员唯独没有想过,他们是今天第一次见。
收银台上多了满满一堆的糕点,秦望甚至两手都抱不下,明明已经只剩下本能了,但是当江砚从她怀里抽掉糕点放进购物篮的时候,她也没有躲。
他们在面包店落座,秦望吃的很急,她以为自己能够吃下很多,实际却与想象相差太远,胃并没有她设想的那么有活力,她真正拆开的只有最先看中的那块蛋糕。
蛋糕蓬松而湿润,她却被噎了一下。
秦望端起被推到手边的饮料灌下去,没在意耳边略带无奈的声音。
“吃慢点,别急。”
没有吃完的糕点江砚也打包起来,他提着大包小包,微凉的夜风吹进外套里,鼓起风的形状。秦望拢着肩上的外套,两手空空,吃饱以后终于也能交流。
江砚第一遍问她叫什么名字,秦望没答,过后他也便不再问,一口一个“同学”地称呼她。
秦望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讲,耳边倏忽听到男生的叹息,只是很轻的一下。
江砚以为她在学校受了委屈,这才跑出校门。
或许是心地善良,年轻俊美的男生决心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连“我弟弟是你们学校的风纪部部长”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只可惜旁敲侧击和直来直去的问法都不奏效。
话音落到秦望耳朵里一句都没听清楚,唯独那声没什么意义的叹息突然充满了她的耳朵,激荡起一片回音。
“我只是饿了。”她说。
顿了顿,秦望顶着男生“受宠若惊”的眼神说出了今晚的第二句话,很是诚恳道:“并且没钱。”
说是没钱也只是推断。
脑子里什么也不记得,这是很奇怪的、足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