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店小二转身去了,那人将折扇柄轻点傅莲手腕,文邹邹地开口:“姑娘,且慢。”
傅莲掌心盗汗,将杯子搁在桌上,方才抬眼看来人。
沈欢洵将乌木覆绢绘竹折扇一甩,掩了半张面,只露一双含笑的眼睛。他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过,“二位姑娘,别来无恙。”
阿清小声:“是你?”
傅莲也认出他来,是离开阳玉县那日在街上遇到的算命先生。
“倒是碰巧,先生怎来了清水县?”傅莲暂压下心中惊惶,恢复了从前那般的自持。
眼下四面楚歌,不得不更加冷静自持,避免因恐慌而出什么差错。
沈欢洵却没来得及回答傅莲的话,小二手脚利索,已然拎着一个杯子回来了,“客官,您的杯子。”
“仁兄且慢。”沈欢洵挥扇叫住小二,腔调甚是熟稔,“实不相瞒,在下多年游历四方,对熏香一道颇有研究。方才闻见您身上熏香,心觉甚雅。倒是小生不才,虽识香无数,却闻不出这是何种香味,能否……指点一二?”
小二恭敬道:“客官您说笑了,怎说的上指教。小人不过是个干杂活的,也谈不上雅。不过是常年在这酒楼里干活,身上沾染了一些罢了。”
沈欢洵追问:“沾染?”
“是。”小二道,“您们现在饮的便是本店招牌酒——烟清。它因酒香馥郁,且香远益清而深受客人喜爱。且因加热后冒出的热气如烟似雾,酒液更加清澈,以此得名‘烟清’。客人常点,身上便沾染了。”
这酒确实甚香,不仅小二身上沾染了,傅莲进酒楼时便闻到了这香味,不过她那时揣着心事,未曾留意。
沈欢洵摇着扇子,了然:“原是如此,您们掌柜的倒也是个雅士。”
“是,是。”
傅莲默不作声,抬眼细观。沈欢洵倒也是个奇人,冬日里摇着把扇子。他说话做事瞧着懒散零碎,却让旁人看不透,细细捕捉也只能捏住边角,还要留心分辨这边角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再深入回想,这位算命先生与那日在客栈房里谈话的另一人音色相似,尤其语调。
傅莲心下隐约有了猜测。
这位算命先生,在这酒楼里碰见应当不是巧合。他应当就是裴初的至交好友,从阳玉县过来同他们会和的。
“在下沈欢洵,幸识二位。”沈欢洵道,“方才我已经见过裴初,想必他应当很快便到此同我们会和了。”
“沈先生奔波辛苦,傅莲谢过。”
此时,酒楼大门复又被推开,风将裴初黑衣吹得翻飞,他逆着酒楼外朦胧的天光,裹着一身的寒气,绕过店小二的问候,径直走到傅莲身边,“姑娘在外还是莫要随意报上自己姓名,要防居心叵测之人。”
他在傅莲身旁落座,那头沈欢洵面上挂着笑,将自己盛了酒的杯子推过去,道:“好酒,裴公子尝尝。”
裴初没应声,屈起手指在沈欢洵那侧的桌上敲了敲,桃花眼朝傅莲一弯:“此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傅莲看出他在说笑,杏眸微垂,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如冬日逢春,冰雪消融,枯木便有了颜色。
裴初张扬的桃花眼倒是消了气焰,玉色的指节轻蹭了蹭桌角。
傅莲转而正色,“裴公子说的在理。而今小女子身陷囹圄,举步维艰,实在应保护好自己。尤其眼下,万不可让旁人知道我的姓氏。”
她将方才听来的说书先生的话低声叙述,又添上自己的猜想:“如果我猜的不错,当下京城应已经张贴了告示,四处寻我。大理寺卿是瞿党那头的人,两党相争多年,他们若寻到了我,我恐也命不久矣。”
她看了一眼阿清,语气沾染了哀愁,“阿清不应被牵扯其中。”
裴初和沈欢洵都未作声,阿清双眼噙着泪,她没有任性,学着像傅莲一样成熟一些,道:“阿清是孤儿,尚书府于我有救命之恩,阿清不能知恩不报。我知自己没用,帮不上小姐,只能离开。可阿清无处可去,当今哪有安定的去处,不如……暂时跟在小姐身边。”
此言既出,桌上余下三人一阵沉默。
傅莲轻抿唇瓣,望着阿清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姑娘怕她家小姐抛下她,也怕自己成为累赘。一双眼里泪水都盈满了,愣是不肯落下来,执拗地看着她。
傅莲轻叹一声。
她承认阿清说的有道理。
傅莲轻轻掰开小姑娘紧紧攥着的手指,再一根一根地抻平,最后握在手里,她说:“好。”
沈欢洵清清嗓子,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扇子,“二位姑娘情谊之深属实令沈某钦佩。不过……”
他将折扇合拢,隔空点了点桌上的烟清酒,语气正式起来:“这几日我研究这毒药配方,在一本古书上找到一种毒,服用后死状与张奉的死状类似。”
沈欢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