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复生!”林向荣忽地高声,“要我如何将功折罪?”
“这便是你应当思考的了。”裴初不紧不慢地回他,“笔下应当觉得您在散香城这么多年,必然会有所长进,反思自己的过错。定然已经研制出了这种毒的解药。”
林向荣话至唇边,却讲不出来,或许他实在无言以对。
他坐回黄酸枝椅子上,过了好久才回道:“……圣旨自是难以违抗。你们,总要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收拾东西。”
裴初收起暗卫令牌,答应得痛快:“好。那林太医请便。”
傅莲对林向荣道:“林太医,明日卯时,我们在城门口备好马车等您。”
林向荣这才注意到傅莲丑得不能见人的脸,本就心里有鬼,这下直接被她吓得惊悸,“你……!”
傅莲却没给他大呼小叫的机会,撂下话便背过身,跟在裴初身后走了。
二人寻了间茶楼,订了间客房进去谈话,裴初替傅莲斟了一杯茶,傅莲就这样错过了自己动手的机会,“裴公子,你何必这般……”
“乐在其中。”裴初将茶盏推过去,桃花眼里含着笑,不知是何种意味,却总叫傅莲觉得心底异样。
她浅尝了一口茶,从浑浊的茶汤里,瞧见自己的样貌,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裴公子,我这副模样,可有吓到您?”
裴初又盯着她,手指挠了挠鬓角,又蹭了蹭桌角,才试探开口:“你猜?”
“……”
想来应当是没有,不然也不会盯着她瞧这么久了。
二人相视无言了一会,傅莲静静品茶,裴初玩弄着桌上的一只茶宠,前者本以为二人之间的话题便止步于此了,谁知,后者竟缓缓问出一句:“你猜的什么?”
傅莲:“……?”
而裴初一双含情眼要瞧不瞧地偷瞄着她,完全失了里边的气势。不像开得正艳的桃花,倒像是含苞待放的枝桠上一朵。
她摸不清,也只好如实回答:“我猜的……你没有。”
裴初又不说话了。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傅莲这次以为真的结束了,欲开口谈正经事,未曾想裴初竟然再次开口:“哦。”
冷淡,似乎还有些欲盖弥彰。
“……”
“咳。”她清清嗓子,杏眸扫过裴初一直磨蹭着的桌角,又不自在地收回视线,落在跃进桌上的眼光上,“若是林向荣与瞿党有联系,那么他今晚必定会采取行动,皇帝急召见他回宫,他就算再笨,也应该觉得蹊跷。”
“嗯。”裴初瞧着终于收回了些心思,道:“晚上你待在客栈休息,我去跟踪他。”
傅莲再一次被放在了被保护的位置,她觉得有些无措。此时终于对阿清有些感同身受,想必阿清那时也是这种明知自己帮不上忙,却还是想跟随同去的的心思罢。
谁一个裴初再次不走寻常路:“罢了,莲姑娘还是劳烦你跟着裴某跑一趟罢。”
傅莲:“?”
“抿一个人在客栈休息,我不放心。”
到底还是太在意了,就是把人放在客栈,也觉得放不下心,非要带在身边才好。
傅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裴初又问她:“若是他们有联系,你放如何?”
“嗯?”
如何?傅莲思考。
半晌,她回:“王楚瑶信中提到当年青嫔便是死于‘咽青’之毒。而沈贵妃研制的毒药服用后脖颈不会生出诅咒似的青色纹路,害过许多人的‘咽青’在那时便已经出现,沈贵妃不会害自己宫中的好友。再结合林向荣的反应,这‘咽青’应当就是他所配制。”
“如果林向荣同瞿党有联系,又无其他变故出现的话。”傅莲抬眼,细碎阳光映入她眼底,裴初才终于看清了——她真的是在痛苦着的。
只是那痛苦硬生生被割裂成了千万片,叫旁人难以觉察。可只有傅莲清楚。每一片碎片的裂口,都在血淋淋的刺痛她。
——“那基本可以断定,瞿党便是我之愁人了。”
裴初想继续问,你打算怎么做?
傅莲似乎会意,继续说下去:“瞿党势力太大,几乎占据朝中大半壁江山,若想报这个仇,那就是扳倒瞿党。”
她唇角挑起一抹嘲弄的笑,“我厌□□争,可我终也将成为我厌恶的人。”
裴初静默着,他觉得傅莲还有话想说。
果然,傅莲再次抬眼,直直对上他的,“扳倒瞿党太难了,几乎跟扳倒明令帝的难度也没差了。”
“所以,我不做我厌恶的事。我却想给百姓一个安定的国家。”
裴初定定看着她,药效没过,那张明媚的容颜黯淡无光,却衬得那双眼眸越发明亮。
“若真是我们猜想的那样,便要查清楚当年的事,集结兵力,厚积薄发,一招制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