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或许觉得先前在别处屠杀并未带来想要的效果,占领了宁城之后,整日在宣扬什么大东亚共荣。日军既然打到了宁城又怎么会满足与洋人共分权柄,宁城算不上多大,好的工厂基本就在租界,洋人在租界开了不少民用工厂,里面雇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这些厂子日复一日的生产,倒是没让宁城的经济链垮下去。听周婶说,最近老能看到不少人日本兵在洪升棉纺厂进进出出,好像在往里搬什么东西,阿晚记得那间工厂是洋人和一个姓洪的老板一起开的,前街的成衣店的原材料就是那儿产的。怎会和日本人有联系,难道厂子易主了?阿晚收拾好货架,将保安队送来的大东亚共荣条例收起来,谁愿意看这个,阿晚想到周婶说起日本兵翻来覆去的小鬼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不就是小鬼子么,鬼心眼多。阿晚正笑着,见到了冷着脸的严毅。阿晚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早就不害怕了。走出杂货铺的门,笑着冲严毅叫了声先生。阿晚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很有感染力,严毅心中松快了不少。阿晚看严毅停在了巷口,不似平常行色匆匆的样子,便走了过去。“先生,你今天忙吗?”没等严毅回话,阿晚又说,今天天气冷,我和张叔准备吃暖锅,您愿意一起来吗?”阿晚眼含期待,像只渴望被喂食的猫儿。严毅本打算拒绝。“他当然愿意了。”是个女声。阿晚回头望去。是那天严毅身边的人她见过。“是你呀,漂亮姐姐。”来人好像被阿晚的自来熟惊着了。她走到阿晚面前,“小妹妹嘴可真甜,不过,我们见过?”洪雅看着面前清丽的面容,觉得自己这样对外貌要求极高的人按理说不会记不住这样的长相。“你来干什么?有事说事。”严毅一副不想废话的样子让洪雅牙痒痒。“我还没嫌你这破地方难找呢?”洪雅烦死严毅这个冰坨了。“是我爹,让我和你商量一些事。不过我可不能饿着肚子商量,我刚可听见有姑娘约你吃暖锅。”阿晚听到暖锅的事儿又被提起来,一下来了精神。“先生,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要不吃了饭再忙。”阿晚是个温顺的性子,可洪雅不是,她才不和小媳妇似的等严毅回话,拉起阿晚就走。阿晚还惦记着后面的严毅。“先生,…”严毅顿了顿,跟着往杂货铺走去。
阿晚其实准备的差不多了,其实她是故意等着严毅的,严毅最近好像很忙,已经很久没来过店里了。阿晚几次看到严毅独自一人行色匆匆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杂货铺不大,后面还有个小院子,阿晚住在东屋,正屋用来待客,西面是小厨房和老张的房间,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年节将近,地上铺着些竹条,半成品看着是个灯笼。阿晚领着客人进了小院,老张正在调汤底,见了客人高兴的迎进正屋,阿晚沏好茶,还取了一罐糖给洪雅吃。“姐姐,吃糖。橘子味的。”严毅瞥了一眼糖罐子,忽然有点不爽,和自己上次那罐一样。转过头看了看大献殷勤的阿晚,重重的放下了茶杯。阿晚顾不得和洪雅说话,一看严毅好像瞪了自己一眼。阿晚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敢问。洪雅看了看糖罐子里的糖,又在屋内两个男女间扫了一眼,一切了然于心。如果此时让洪雅抒发一下内心感想,大概就是对严毅的一句狗东西,这么瘦弱的姑娘,他忍心下手的,真是世风日下。“这糖我看着可眼熟,严毅,你车上那糖罐是不是一样?”阿晚一下子开心了,“姐姐,那是我送给先生的。您要是喜欢吃,走的时候带一罐子。看着严毅的脸又黑了寸许,洪雅内心戏已经加满了。“锅开了,姐姐,我去叫张叔。”阿晚一出门,洪雅就盯着严毅看。“我说你那天救人就救人,还送人回家?原来不是个小子呀。”洪雅一开始的确没认出来,不过阿晚叫了几声先生,马上就听出来了。严毅懒的理会。阿晚和老张一起进来后几人围着暖锅开始吃饭。阿晚准备了好几样菜、还有羊肉、牛肉、豆腐、红薯,切成薄薄的片。老张还拿了一瓶酒和严毅喝。严毅不爱说话,但是洪雅可不是个安静的,哄的阿晚笑呵呵的,一会儿就从漂亮姐姐叫成了洪姐姐。小屋内传出了两个姑娘的笑声,热锅的暖气冲散了冬日的寒冷,昭示着春暖花开总会来临。
洪雅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天过来找严毅的确有事。阿晚一直记得严毅有要事要谈,吃过饭就送严毅出去了。“这个月不送东西了?”走到门口,严毅主动问。货明天就送过来了,阿晚也该计划着去送了。“先生要去谈生意了吗?我明日之后都可以。”洪雅总觉得这声先生别扭。严毅的性格难得这样记挂一个人,这么乖的小姑娘要是能和严毅配对也不错。估计不久就能改口了。阿晚也没忘拿糖给洪雅。送走了客人,阿晚回到铺子告诉了张叔近日去送货的事。老张听到严毅会在旁,便放心了一些。阿晚推着张叔早点回房休息,自己便去收拾厨房了。
另一边,洪雅和严毅的谈话氛围很严肃。洪雅一改刚才的玩笑样子,“三哥,这次我们有麻烦了。”日本人来了宁城不久,就想要管控这里的工厂,希望能获取物资支援日军前线。租界中的工厂有洋人的产业,也有国人的产业,更多的是两方合力管理。日本人刚刚到宁城,还不想与洋人撕破脸,权衡之下选择了洪升棉纺厂,近几天说是和老板谈合作,实际上不过是逼迫工厂为日本人生产物资罢